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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幽怪录·卷三· 苏州客

  洛阳刘贯词,大历中求丐于苏州。逢蔡霞秀才者,精彩俊爽之极,一相见意颇勤勤,以兄见呼贯词。既而携羊酒来宴,酒阑,曰:“兄今泛浮江湖间,何为乎?”曰:“求丐耳。”霞曰:“有所抵耶?泛行郡国耶?”曰:“蓬行耳。”

  霞曰:“然则几获而止?”曰:“十万。”霞曰:“蓬行而望十万,乃无翼而思飞者也。设令必得,亦废数月。霞居洛中,左右亦不贫,以他故避地,音问久绝,意有所托。祈兄为回,途中之费,蓬游之望,不掷日月而得,如何?”曰:“固所愿耳。”霞于是遗钱十万,授书一缄,白曰:“逆旅中遽蒙周念,既无形迹,辄露心诚。霞家长鳞虫,宅渭桥下,合眼叩桥柱,当有应者,必邀入宅。娘奉见时,必请与霞小妹相见。既为兄弟,情不合疏,书中亦令渠出拜。渠虽年幼,性颇聪慧,使渠助为掌人,百缗之赠,渠当必诺。”贯词遂归。

  到渭桥下,一潭泓澄,何计自达?久之,以为龙神不当我欺,试合眼叩之。

  忽有一人应,因视之,则失桥及潭矣。有朱门甲第,楼阁参差,有紫衣仆拱立于前而问其意。贯词曰:“来自吴郡,郎君有书。”问者执书以入,顷而复出,曰:“太夫人奉屈。”遂入厅中,见太夫人者,年四十余,衣服皆紫,容貌可爱。贯词拜之,太夫人答拜,且谢曰:“儿子远游,久绝音耗,劳君惠顾,数千里达书。

  渠少失意上官,其恨未减,一从遁去,三岁寂然。非君特来,愁绪犹积。”言讫,命坐。贯词曰:“郎君约为兄弟,小娘子即贯词妹也,亦当相见。”夫人曰:“儿子书中亦言。渠略梳头即出奉见。”俄有青衣曰:“小娘子来。”年可十五六,容色绝代,辩惠过人。既拜,坐于母下,遂命饮馔,亦甚精洁。方对食,太夫人忽眼赤,直视贯词,女急曰:“哥哥凭来,宜且礼待,况令消患,不可动摇。”

  因曰:“书中以兄处分,令以百缗奉赠,既难独举,须使轻赍。今奉一器,其价相当,可乎?”贯词曰:“已为兄弟,寄一书札,岂宜受其赐。”太夫人曰:“郎君贫游,儿子备述。今副其诺,不可推辞。”贯词谢之。因命取镇国碗来。

  又进食,未几,太夫人复瞪视,眼赤,口两角涎下。女急掩其口,曰:“哥哥深诚托人,不宜如此。”乃曰:“娘年高,风疾发动,祗对不得,兄宜且出。”女若惧者,遣青衣持碗,自随而授贯词,曰:“此罽宾国碗,其国以镇灾疠。唐人得之,固无所用,得钱十万即货之,其下勿鬻。某缘娘疾,须侍左右,不遂从容。”

  再拜而入。

  贯词持碗而行,数步,回顾碧溜危桥,宛似初到,而身若适下。视手中器,乃一黄色铜碗也,其价只三五耳,大以为龙妹之妄也。执鬻于市,有酬七百八百者,亦有酬五百者。念龙神贵信,不当欺人,日日持行于市。及岁余,西市店忽有胡客周视之,大喜,问其价。贯词曰:“二百缗。”客曰:“物宜所直,何止二百缗,但非中国之宝,有之何益。百缗可乎?”贯词以初约只尔,不复广求,遂许之。

  交受,客曰:“此乃厨宾国镇国碗也,在,其国大穰,人民忠孝。此碗失来,其国大荒,兵戈乱起。吾闻龙子所窃,已近四年。其君方以国中半年之赋召赎,君何以致之?”贯词具告其实,客曰:罽宾守龙上诉,当追寻次,此霞所以避地也。阴冥吏严,不得陈首,藉君为邮送之耳。殷勤见妹者,非固亲也,虑老龙之馋,或欲相啖,以其妹卫君耳。此碗既去,渠亦当来,亦销患之道也。五十日后,漕洛波腾,浼灂竟日,是霞归之候也。”曰:“何以五十日然后归?”容曰:“吾携过岭,方敢来复。”贯词记之,及期往视,诚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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