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篇下
△慎终追远章
“慎终追远”,伊川云:“不止为丧祭。”推之是如此,但本意只是为丧祭。
王问:“伊川谓:‘不止丧祭。’此说如何?”曰:“指事而言,恐曾子当初只是说丧祭。推此意,则每事都要存这些子。”雉
“慎终追远”,专主丧祭而言。若看得丧祭事重时,亦自不易。只就丧祭上推,亦是多少事。或说天下事皆要慎终追远,亦得。明作
胡叔器问:“‘追远’,是亲否?”曰:“言追,则不是亲了。”包显道问:“远祖时人不解更有追念之意,想只是亲。”曰:“只江南来不如此。湖北人上坟,不问远祖也哭,这却好。人之一身,推其所自,则必有本,便是远祖,毕竟我是它血脉。若念及此,则自不能无追感之情。且如今老人不能得见个孙子,今若便见十世孙时,也惜,毕竟是自家骨肉。人只是不思量到这里,所以追感之诚不至也。”义刚
陈仲亨说“民德归厚”。先生问:“如何谓厚是有馀之意?”陈未达。曰:“谓如此已自得了,更添些子。恰似著衣,如此已暖了,更加一件,是之谓厚。厚对薄而言。若我未厚,民自是趋从薄处去。”义刚
问:“程子云:‘推而至於天下之事,皆能慎其终,不忘於远。’如何?”曰:“事事皆要如此。慎终,则末梢虽是理会教尽,不忘於远。远是人易忘。且如今追封人及祖父等事,这是久远恩泽。人多是据眼前有功者有赏,而无久而不忘底意思。这般事若能追念起来,在己之德既厚,而民心亦有所兴起。”贺孙
△夫子至於是邦章
敬子问“夫子温、良、恭、俭、让”。曰:“此子贡举夫子可亲之一节,温之一事耳。若论全体,须如‘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德明
问:“温是恁地温和深厚,良是恁地简易正直,恭是端严恭敬,俭是省约有节,让是谦逊自卑。”曰:“‘良’字说未是。良即是良善,犹今言善人。所谓易,乃乐易、坦易之‘易’。直,如世人所谓白直之‘直’,无奸诈险诐底心,如所谓开口见心是也。此章亦须见得圣人不求人,而人自求之意。”南升
或问:“良何以训‘易直’?”曰:“良,如今人言无峣崎为良善,无险阻密蔽。”又曰:“易,平易,和易;直,无屈曲。”节
李问:“良如何训‘易直’?”曰:“良善之人,自然易直而无险诈,犹俗言白直也。”雉
问“良,易直”之义。曰:“平易坦直,无许多艰深纤巧也。”铢
亚夫问:“良何以为易直?”曰:“只是平易、白直而已。”因举韩诗外传有一段与乐记相似。但“易直子谅之心生矣”处,改“子谅”二字为“慈良”,此却分明也。时举
问:“‘良,易直也’。如何?”曰:“此心不倾险,不粗戾,自是平易简直。乐记言‘易直子谅之心’,昔人改‘子谅’作‘慈良’,看来‘良’字却是人之初心。慈爱良善,便是‘元者善之长’。孟子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皆是这般心。圣人教人,先要求此心,正为万善之总处。”
问:“俭就那处看?”曰:“俭只是用处俭,为衣冠、服饰、用度之类。”
俭,谓节制,非谓俭约之谓。只是不放肆,常收敛之意。明作
圣人之德无不备,非是只有此五者。但是此五者,皆有从后谦退不自圣底意思,故人皆亲信而乐告之也。夔孙
伯游问“温良恭俭让”一章。曰:“最要看得此五字:‘温’是如何气象,‘良’是如何气象,‘恭、俭、让’又是如何。深体之於我,则见得圣人有不求人而人自即之底意思。今人却无非是求。自请举以往,并是求人。虽做宰相地位,也是恁地。纵不肯明求,也须暗地结托。盖以求人为常,而不知其为非也。‘学而’一篇,多是先以此教人。如‘人不知而不愠’,如‘巧言令色’,如‘不患人之不己知’皆是。虽中庸亦多此意,如‘衣锦尚絅’,皆是。且要理会那不求底道理。”时举
龟山解夫子“温、良、恭、俭、让”,有“暴慢、侈泰”等语。正淳以为暴慢侈泰诚所当戒,而先生以为其流至於为人,似不然之。曰:“暴慢侈泰固所当戒,但不当於此言。龟山说话,常有些畏罪祸底意思在。不知圣人‘温、良、恭、俭、让’,是自然常如此,非欲为是以求闻政也。”贺孙
△父在观其志章
论“父在观其志”,曰:“此一句已有处变意思,必有为而言。”节
“父在观其志,没观其行”,孝子之志行也。人杰
观志、观行,只是大概。须是无改,方见得孝。若大段悖理处,又自当改,此特言其常耳。明作
邵汉臣说“父在观其志”一章。曰:“父在时,使父贤而子不肖,虽欲为不肖之事,犹以父在而不敢为;然虽无甚不肖之行,而其志可知矣。使子贤而父不肖,虽欲为善事,而父有所不从,时有勉强而从父之为者。此虽未见其善行,而要其志之所存,则亦不害其为贤矣。至於父没,则己自得为,於是其行之善恶,可於此而见矣。父在时,子非无行也,而其所主在志;父没时,子非无志也,其所主在行。故子曰云云也。”时举
问:“此章上二句见守身之行,下一句见爱亲之心。”曰:“也不必做两截说,只是折转说。上二句观人之大概,下一句就‘观其行’细看其用心之厚薄如何。行虽善矣,父道可以未改,而轻率改之,亦未善也。”伯羽
“三年无改於父之道,可谓孝矣”。道,犹事也。言道者,尊父之词。人杰
或问“三年无改”。曰:“是有可改而未十分急者,只得且存之。父在则子不得专,而其志却可知。父没,则子虽得专,而其不改之意又可见。此所谓孝。”祖道
“三年无改”,谓是半上半下底事,在所当改者。但不可匆遽急改之,若有死其亲之心,有扬其亲之过之意。待三年然后徐改之,便不觉。若是大故不好底事,则不在此限耳。夔孙
才说“三年无改”,便是这事有未是处了。若父之道已是,何用说无改,终身行之可也。事既非是,便须用改,何待三年。孝子之心,自有所不忍耳。若大段害人底事,须便改,始得。若事非是而无甚妨害,则三年过了方改了。”僩
问:“‘三年无改於父之道’,只就孝子心上看。孝子之心,三年之间只思念其父,有不忍改之心。”曰:“大概是如此。但其父若有圣贤之道,虽百世不可改。此又就事上看。”直卿云:“游氏所谓‘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处’,亦好看。”南升(游氏说。)
“游氏曰:‘“三年无改”,亦谓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者尔。’谓此事当改,但三年之间,孝子之心有所未忍改耳。向时南轩却改作‘可以改而可以未改耳’。某与说,若如此说,则虽终身不改可也。此章之意则云,此事必当改,但可以未改耳。三年过则必当改也。”僩问:“若父有大段不是底事,妨国害政者,只得便改,岂可必待三年?”曰:“若有大段不是,须是便改。”或曰:“‘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与此同否?”曰:“不同。此章是言父之所行有不善,而子不忍改,乃见其孝。若庄子之父献子,自是个贤者,其所施之政,所用之臣皆是。庄子能不改之,此其所以为难。”问:“若然,则何足以为难?”曰:“子孙不能守父之业而轻改之者,多矣。庄子乃能守之,非难能而何!先儒以为庄子之贤不及献子,疑其不能守父之政,不能用父之臣。而庄子乃能不改,此其所以为难能也。此说得之。”僩
游氏谓“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者”,此正是说得谨密处。圣人之意亦正如此。若以可改而未改,则三年之后,四年改之,其意如何。既合於道,虽终身守之可也,奚止三年。若不合於道,如盗跖之所为,则不得不改。若其事虽不善,无甚紧要,亦姑守之以待三年。若遽改之,是忘其亲也。某旧日朋友亦看此处不透。与南轩说,他却改作“可以改而可以未改”者。此语与“在所当改者”大争。“在所当改”,正是这样事若不改,则不当於理;若要改,则亦未为急。故迟之者,以孝子之心不忍也。子蒙
“三年无改”,游氏此解极好。向时钦夫改作“可以改,可以未改”,却不是。但此章必有为而发,然无所考。又曰:“死其亲而暴其过,孝子所不忍为。”义刚
诸说,唯游氏说得好。“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此说极稳。此正指在所当改,可以未改处。深味之,孝子之心可见。铢
问:“或说不改事父之道,又说不改父存所行之道,二说奚择?”先生反而问之:“欲从何说?”曰:“不改父在所行之道恐是。”曰:“然。遂举游氏‘可以改而未改者’。所谓三年,云不必改者。此说却切当。若说道不可改,虽终身守之可也,岂止三年乎!此为在所当改,而可以迟迟三年者也。自新法之行,诸公务为缘饰,文致一词,将此一句辨论无限,而卒莫之合也。”
或问“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曰:“观其文意,便是父在时,其子志行已自有与父不同者。然於此三年之间,必能不改父道,乃见其孝。不然,所行虽善,亦未得为孝。此必有为而言。然紧要在看游氏尹氏两节意。”铢
戴智老问:“近见先生说此章,疑圣人有为而发。”曰:“圣人之言,未有若此曲折者。疑当说时亦有事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者,故圣人言此。”又云:“尹氏说得孝子之心,未说得事。若如其说,则孔子何必更说‘三年无改’。必若游氏说,则说得圣人语意出。”铢
“三年无改”,尹氏说得心,於事上未尽。游氏於事理上说得好,故并载之,使互相发。拱寿
“三年无改於父之道”,诸先生之说有过者,谓要改。有不及,谓不改。有至当者,须要将去辨别,岂可不读书!振
△礼之用和为贵章
先生问学者:“今人行礼,多只是严,如何得他和?”答者皆不契。曰:“只是要知得礼合如此,所以行之则和缓而不迫。盖圣人制礼,无一节是强人,皆是合如此。且如孔子与上大夫言时,自然訚訚;与下大夫言时,自然侃侃。在学者须知道与上大夫言合用訚訚,与下大夫言合用侃侃,便自然和。尝谓吕与叔说得数句好云:‘自斩至緦,衣服异等,九族之情无所憾;自王公至皂隶,仪章异制,上下之分莫敢争。皆出於性之所有,循而行之,无不中节也。’此言礼之出於自然,无一节强人。须要知得此理,则自然和。”黄有开因举先生旧说云:“且如父坐子立,君尊臣卑,多少是严!若见得父合坐,子合立,君合尊,臣合卑,则无不安矣。”曰:“然。”雉
直卿言:“‘礼之用,和为贵。’今观内则一篇,则子事父母之礼亦严矣。然下气怡色,则和可知也。观玉藻乡党所载,则臣之事君,礼亦严矣。然一爵而言言,二爵而油油,君在与与,则和可知也。”曰:“如此,则和与礼成二物矣。须是见得礼便是和,乃可。如‘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可谓至严矣!然而自肯甘心为之,而无厌倦之意者,乃所以为和也。至严之中,便是至和处,不可分做两截去看。”道夫
伯游问“礼之用,和为贵”,云:“礼之体虽截然而严,然自然有个撙节恭敬底道理,故其用从容和缓,所以为贵。苟徒知和而专一用和,必至於流荡而失礼之本体。今人行事,莫是用先王礼之体,而后雍容和缓以行之否?”曰:“说固是恁地,却如何做功夫?”伯游云:“顺理而行。”先生又遍问坐上诸友。叔重曰:“知得是当然之理,自甘心行之,便自不拘迫。”时举云:“其初须持敬。持之久则渐熟,熟处便和。”曰:“要须是穷理始得。见得这道理合用恁地,便自不得不恁地。如宾主百拜而酒三行,固是用恁地,如‘入公门,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过位,踧踖如也’。苟不知以臣事君合用如此,终是不解和。且如今人被些子灯花落手,便说痛。到灼艾时,因甚不以为痛?只缘知道自家病当灼艾,出於情愿,自不以为痛也。若要放教和,却便是‘知和而和’矣。”时举铢录别出。
吴问“礼之用,和为贵”。先生令坐中各说所见。铢曰:“顷以先生所教思之:礼者,天理节文之自然,人之所当行者。人若知得是合当行底,自甘心行之,便自不拘迫。不拘迫,所以和,非是外面讨一个和来添也。”曰:“人须是穷理,见得这个道理合当用恁地,我自不得不恁地。如宾主百拜而酒三行,因甚用恁地?如入公门鞠躬,在位踧踖,父坐子立,苟不知以臣事君,以子事父,合用为此,终是不解和。譬之今人被些子灯花落手,便须说痛。到灼艾时,因甚不以为苦?缘它知得自家病用灼艾,出於情愿,自不以为痛也。”铢因问:“如此,则这和亦是自然之和。若所谓‘知和而和’,却是有心於和否?”曰:“‘知和而和’,离却礼了。‘礼之用和’,是礼中之和。‘知和而和’,是放教和些。才放教和,便是离却礼了。”铢
问“礼之用,和为贵”。曰:“礼中自有和。须是知得当如此,则行之自然和。到和处方为美。”因举龟山与薛宗博说逐日会职事茶事。其人云:“礼起圣人之伪。今日会茶,莫不消得如此?”龟山曰:“既是不消得,因何又却会茶?”其人曰:“只为心中打不过。”龟山曰:“只此打不过处,便是礼,非圣人之伪。‘礼之用,和为贵’。只为不如此,则心有不安,故行之自和耳。”铢
问“礼之用,和为贵”。曰:“礼如此之严,分明是分毫不可犯,却何处有个和?须知道吾心安处便是和。如‘入公门,鞠躬如也’,须是如此,吾心方安。不如此,便不安;才不安,便是不和也。以此见得礼中本来有个和,不是外面物事也。”又问:“‘知和而和’是如何?”曰:“‘知和而和’,却是一向去求和,便是离了礼。且如端坐不如箕踞,徐行后长者不如疾行先长者,到这里更有甚礼,可知是不可行也。”时举
“礼之用,和为贵”。见君父自然用严敬,皆是人情愿,非由抑勒矫拂,是人心固有之同然者,不待安排,便是和。才出勉强,便不是和。圣人品节裁限,使事事合於中正,这个当在这里,那个当在那里,更不得过。才过,便不是礼。若和而知限节,便是礼。明作
“礼之用,和为贵”。和是自家合有底,发见出来,无非自然。贺孙
或问“礼之用,和为贵”。曰:“礼是严敬之意。但不做作而顺於自然,便是和。和者,不是别讨个和来,只就严敬之中顺理而安泰者便是也。礼乐亦只是如此看。”祖道
或问:“‘礼之用,和为贵’。君臣父子之间,可谓严矣。若不和,则情不通。”曰:“不必如此说。且以人之持敬,若拘迫,则不和;不和,便非自然之理。”人杰
问:“‘礼之用,和为贵’,莫是礼之中便有一个和?莫是在用处?”曰:“礼虽主於严,其用则和。”因举“礼主於减,乐主於盈”一节,问“礼乐”二字相离不得。曰:“也须看得各自为一物,又非判然二物。”又曰:“天下之事,严而不和者却少;和而不节之以礼者常多。”谦之
邵问“礼之用,和为贵”。曰:“如人入神庙,自然肃敬,不是强为之。礼之用,自然有和意。”又问:“和便是乐否?”曰:“也是礼中之乐,未便是乐。乐中亦有礼,如天子八佾,诸侯六,大夫四,士二,又是乐中之礼。”
礼之和处,便是礼之乐;乐有节处,便是乐之礼。僩
问:“礼以全体言,何故用和?”曰:“如此,则不消得乐。”振
“小大由之”,言小事大事皆是个礼乐。合於礼,便是乐。故通书云:“阴阳理而后和。”故礼先而乐后。卓
问:“‘礼之用,和为贵’,是和在礼中;‘知和而和’,是和在礼外?”曰:“只为它‘知和而和’,都忘却礼耳。”铢
有礼而不和,则尚是存得那本之体在。若只管和,则并本都忘了。就这两意说,又自有轻重。义刚
周舜功问:“‘从容不迫’,如何谓之和?”曰:“只是说行得自然如此,无那牵强底意思,便是从容不迫。那礼中自然个从容不迫,不是有礼后,更添个从容不迫。若离了礼说从容不迫,便是自恣。”义刚集注。
“礼主於敬,而其用以和为贵。然如何得他敬而和?著意做不得。才著意严敬,即拘迫而不安;要放宽些,又流荡而无节。须是真个识得礼之自然处,则事事物物上都有自然之节文,虽欲不如此,不可得也。故虽严而未尝不和,虽和而未尝不严也。”又曰:“和便有乐底意思,故和是乐之本。”闳祖
问:“集注云云,上一截将‘从容不迫’说‘礼之用,和为贵’,甚分明。但将‘从容不迫’就下一截体验,觉得未通。如乡党一书,也只是从容不迫,如何却会不行?若会从容不迫,必不会无节。”曰:“只是立心要从容不迫不得。才立心要从容不迫,少间便都放倒了。且如圣人‘恭而安’,圣人只知道合著恭,自然不待勉强而安。才说要安排个安,便添了一个。”贺孙
问:“‘知和而和’,是从容不迫。”曰:“从容不迫虽是和,然其流遂至於纵而无节。”又曰:“学者而今但存取这心,这心是个道之本领。这心若在,这义理便在。存得这心,便有个五六分道理了。若更时时拈掇起来,便有个七八分底道理。”卓
仁甫问:“集注载程子礼乐之说,何如?”曰:“也须先是严敬,方有和。若直是尽得敬,不会不和。臣子入朝,自然极其恭敬,也自和。这不待勉强如此,是他情愿如此,便自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妇朋友各得其位,自然和。若君失其所以为君,臣失其所以为臣,如何会和?如诸公在此坐,都恁地收敛,这便是和。若退去自放肆,或乖争,便是不和。通书说:‘礼,理也;乐,和也。阴阳理而后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万物各得其理然后和,故礼先而乐后。’说得最好。易说:‘利者,义之和。’利只在义之和。义本是个割截裁制之物,惟施得宜,则和,此所以为利。从前人说这一句都错。如东坡说道:‘利所以为义之和。’他把义做个惨杀之物看了,却道得利方和。利是乾卦一德,如何这一句却去说义!兼他全不识义,如他处说亦然。”又曰:“‘有所不行’,只连下面说方通。如曰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如易里说:‘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贺孙
问:“集注云:‘和者,心以为安,而行之不迫。’后又引程子云‘恭而安,别而和’二句。窃谓行而不迫,只说得‘恭而安’,却未有‘别而和’底意思。”曰:“是如此。后来集注却去了程说。”柄
问:“伊川曰:‘别而和。’‘别’字如何?”曰:“分虽严,而情却通。如‘知和而和’,执辞不完,却疑记录有差。”
问:“上蔡谓‘礼乐之道,异用而同体’。还是同出於情性之正?还是同出於敬?”曰:“礼主敬,敬则和,这便是他同体处。”道夫
问:“‘礼乐之道,异用同体’,如何?”曰:“礼主於敬,乐主於和,此异用也;皆本之於一心,是同体也。然敬与和,亦只一事。砥录云:“却只是一事,都从这里发出,则其体同矣。”敬则和,和则自然敬。”仲思问:“敬固能和,和如何能敬?”曰:“和是碎底敬,敬是合聚底和。盖发出来无不中节,便是和处。砥录云:“发出来和,无不中节,便是处处敬。”敬与和,犹‘小德川流,大德敦化’。”伯羽砥少异。淳录云:“问:‘先生常云:“敬是合聚底和,和是碎底敬。”是以敬对和而言否?’曰:‘然。敬只是一个敬,无二个敬,二便不敬矣。和便事事都要和,这里也恰好,这处也中节,那处也中节。若一处不和,便不是和矣。敬是“喜怒哀乐未发之中”,和是“发而皆中节之和”。才敬,便自然和。如敬,在这里坐,便自有个氤氲磅礴象也。’”录云:“‘敬只是一个敬,分不得。才有两个,便不敬矣。和则处处皆和,是事事中节。若这处中节,那处不中节,便非和矣’。又曰:‘凡恰好处皆是和。但敬存於此,则氤氲磅礴,自然而和。’”
问:“礼乐同体,是敬与和同出於一理否?”曰:“敬与和同出於一心。”曰:“谓一理,如何?”曰:“理亦说得。然言心,却亲切。敬与和,皆是心做。”曰:“和是在事否?”曰:“和亦不是在事,在心而见於事。”淳
童问:“上蔡云‘礼乐异用而同体’,是心为体,敬和为用。集注又云,敬为体,和为用,其不同何也?”曰:“自心而言,则心为体,敬和为用;以敬对和而言,则敬为体,和为用。大抵体用无尽时,只管恁地移将去。如自南而视北,则北为北,南为南;移向北立,则北中又自有南北。体用无定,这处体用在这里,那处体用在那里。这道理侭无穷,四方八面无不是,千头万绪相贯串。”以指旋,曰:“分明一层了,又一层,横说也如此,竖说也如此。翻来覆去说,都如此。如以两仪言,则太极是太极,两仪是用;以四象言,则两仪是太极,四象是用;以八卦言,则四象又是太极,八卦又是用。”淳道夫录少异。
问:“礼乐之用,相反相成。”曰:“且如而今对面端严而坐,这便是礼;合於礼,便是和。如君臣之间,君尊臣卑,其分甚严。若以势观之,自是不和。然其实却是甘心为之,皆合於礼,而理自和矣。且天子之舞八佾,诸侯六,大夫四,皆是当如此。若天子舞天子之舞,诸侯舞诸侯之舞,大夫舞大夫之舞,此便是和。若诸侯僭天子,大夫僭诸侯,此便是失礼;失礼便不和。易言:‘利者,义之和也。’若以理言之,义自是个断制底气象,有凛然不可犯处,似不和矣,其实却和。若臣而僭君,子而犯父,不安其分,便是不义;不义则不和矣。孟子云‘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即是这意思,只是个依本分。若依得本分时,你得你底,我得我底,则自然和而有别。若‘上下交征利’,则上下相攘相夺,便是不义不和,而切於求利矣。老苏作利者义之和论,却把利别做一个物来和义,都不是了。他於理无所见,只是胡乱恁地说去。”卓
问:“诸先生以和为乐,未知是否。”曰:“和似未可便说乐,然亦有乐底意思。”
△信近於义章
问“信近於义,言可复也”。曰:“如今人与人要约,当於未言之前,先度其事之合义与不合义。合义则言,不合义则不言。言之,则其言必可践而行之矣。今不先度其事,且鹘突恁地说了,到明日却说这事不义,我不做,则是言之不可践也。言而不践,则是不信;践其所言,又是不义,是不先度之故。”卓
凡言,须先度是非可否。果近於义而后言,则其言可践。恐不近於义,其言将不可复也。德明
问“言可复也”。曰:“前辈说,都是说后来事。如说出话了后,看是义与不义,方理会复与不复。若是恁地,更不消说也得。某看来,是要人谨於未发,皆是未交际之先。”贺孙
问:“‘信近义,恭近礼’,何谓近?”曰:“近只是合,古人下字宽。今且就近上说,虽未尽义,亦已近义了;虽未尽礼,亦已近礼了。”以下信、恭。
吴问“信近於义”。曰:“与人要约不是当,不问行得行不得,次第践其言,则害於义;不践其言,则害於信。须是合下要约时便审令近义。致恭亦然。若不中节,不失之过,则失之不及,皆是取辱。”潘子善因曰:“‘近’字说得宽。”曰:“圣贤之言不迫切。”铢
或问:“‘信近於义’,莫便是合义?‘恭近於礼’,莫便是中礼?”先生曰:“近亦是对远而言。远於义,则言不可复;远於礼,则必不能远耻辱。”
或问:“集注云:‘约信而合其宜,致恭而中其节。’合其宜,便是义;中其节,便是礼。如何是‘近义、近礼’?”曰:“此亦大纲说,如‘巧言令色,鲜矣仁’之意。然只得近於义,近於礼,亦好。是便合其宜,中其节,更好。”广
问:“如何得‘约信而合其宜’?”曰:“只是不妄发。”曰:“万一料事不过,则如之何?”曰:“这却无可奈何,却是自家理不明尔。”问:“‘致恭而中其节’,则能远耻辱。这耻辱,是在人,在己?”曰:“兼有在里。且如见尊长而拜,礼也,我却不拜。被诘问,则无以答,这便是为人所耻辱。有一般人不当拜而拜之,便是谄谀,这则可耻可辱者在我矣。”道夫
“因不失其亲”,亲如“亲仁”之“亲”。人杰以下因亲可宗。
因,如今人云倚靠人之意。“宗”即是“主”字,如“主雠由”之“主”。必大
因,如“因徐辟”之“因”。因,犹傍也。亲又较厚。宗则宗主之,又较重。问注“因仍苟且”。曰:“因仍与苟且一样字。因仍,犹因循;苟且,是事恁地做。一般人初间不谨择,便与他交。下梢他有气势,便道是我来宗他,岂不被他累。孔子当时若不择拣,去主痈疽,便被坏了。”
所依不失其所可亲之人,亦可宗而主之矣。主,犹“主颜雠由”之“主”。盖当时羁旅之臣,所至必有主。须於其初审其所可亲者,从而主之可也。贺孙
宗,主也,所宗者可以久而宗主之。如夫子於卫主颜雠由,则可亲之人。若主痈疽与寺人瘠环,便是不可亲之人。此是教人接人底道理也。时举
“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三字有浅深轻重。因,乃泛言,亲,则近之矣,宗,则尊之也。如孔子於卫,或舍於寺人瘠环之家,然谓之亲,则不可。可学
问“亦可宗也”。曰“我所亲之人,将来便可为吾之宗主。主,如‘主颜雠由’之‘主’。且如此人不可亲,而吾乃亲之。若此人他日得志,援我以进,则是我失其所主矣。陈了翁曾受蔡卞之荐,后来摆脱不得,乃是失其所亲者也。”人杰
汉臣说“因不失其亲”。曰:“与人交际,当谨之於始。若其人下来不可宗主,则今日莫要亲他。若今日苟且过了,与之相亲,则下来所宗,非其可宗者矣。”时举
“因”字轻,“宗”字重。初间若不子细,胡乱与之相依,下梢却是宗他了。且如做官,与个至不好底人往来,下梢忽然为他所荐举,便是宗他。贺孙
正淳问“亦可宗也”。曰:“如今初间与好人相亲,后来受他荐举辟差,便是著宗他。此是前不失亲,后亦可宗也。”贺孙
问“因不失其亲”。曰:“‘因’字最轻,偶然依倚他,此时便须物色其人贤与不贤,后去亦可宗主。如韩文公与崔群书所论交往;或其人后不入於善,而於己已厚,虽欲悔之,亦不可处相似。”枅
问“因不失其亲”。曰:“而今与人同官,也是相亲。将来或用它荐举,因它超擢,便著宗主它。如所亲者不善,安知它异日不能荐举我,超擢我,便著宗主它,这个便是失其所可宗者。‘信近义,恭近礼,因不失其亲’,此三句是今目下事。‘言可复,远耻辱,亦可宗’,是将来底事。”铢全章。
此一节,须作两截看,上面“恭近於礼,信近於义,因不失其亲”,是接物与人之初,下数句却是久而无弊之效。但当初合下,便须著思量到无弊处也。时举
问“信近於义”一段。曰:“未说著不必信,只是信合於宜。且如一人相约为事,已许之,少间却不行,是不合义,不可践矣。恭,凡致敬皆恭也。礼则辨其异。若与上大夫接,而用下大夫之恭,是不及也;与下大夫接,而用上大夫之恭,是过也。过与不及,必取辱矣。”可学
问“信近於义”一章。曰:“约信事甚多。今与人约做一件事,须是合当做底事,方可与之约,则所约之言方可行。如不可约之事,则休与之约,谓其不可行也。”问:“‘恭近於礼’,谓致敬於人,须是合当加礼之人。”曰:“不是加礼。如致敬於人,当拜於堂上,乃拜於堂下;当揖,却拜,皆是不中节,適以自取辱。”问:“‘因不失其亲’,谓依赖於人,须是得个正当可亲近之人,而后可以宗主。”曰:“也是如此,更子细推去。”又问:“集注‘人之言行交际’一段,恐言是约信,行是致敬,交际是依人。”曰:“大纲如此说,皆交际也。‘言可复’,便是行。”南升
此一章,皆是言谨始之意。只如初与人约,便用思量他日行得,方可诺之。若轻诺之,他日言不可复,便害信也。必大录云:“若不看义之可行,便与他约,次第行不得,便成脱空。”“恭近於礼”,且如合当在堂上拜,却下堂拜,被人非笑,固是辱;合当堂下拜,却在堂上拜,被人斥骂,亦是辱。因失其亲,且如此人不好,初去亲他时,似不害,将来主之,便错了。须是拣择见得是好,方可亲他。且如趋事上位,其人或不可亲,既去亲了他,一日,或以举状与我,我受了,便用主之非其人,虽悔何及!大率有子说底言语奥涩难晓,里面侭有滋味,须用子细玩味。明作
王问:“‘因不失其亲’,集注旧连上句义礼,后本却不如此。”曰:“后来看得信与义,恭与礼,因与亲,各各是一事,有此两项。”李问“恭近於礼”。曰:“非止谄媚於人是取辱之道。若恭不及礼,亦能取辱。且如见人有合纳拜者,却止一揖;有合不拜者,反拜他,皆不近礼。不合拜,固是取辱。若合拜而不拜,被他责我不拜,岂不是取辱?”先生因言,论语中有子说数章,文势皆奥涩,难为人解。雉
古人文字皆协韵。如“信近於义,言可复也;恭近於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宗,协音族。淳
杨允叔问:“伊川言:‘信非义,近於义者,以其言可复也。恭非礼,近於礼者,以其远耻辱也。信恭因不失近於义礼,亦可宗敬也。’此说如何?”曰:“某看不当如此说。圣人言语不恁地连缠。要去致敬那人,合当拜,却自长揖,则为不及於礼。礼数不至,人必怒之,岂不为辱。合当与那人相揖,却去拜,则是过於礼。礼数过当,被人不答,岂不为耻。所依者,须是得其可亲之人方可。如一般不好人来荐我,是为失其所亲。须是合下知得此人是如何,於其初谨之可也。若失其可亲之人而宗之,将来必生悔吝。”问:“横渠说:‘君子宁言之不顾,不规规於非义之信;宁身被困辱,不徇人以失礼之恭;宁孤立无助,不失亲於可贱之人。’尹和靖书以自警,今墨迹可见。不知此说如何?”曰:“伊川说得太远,横渠说较近傍。”集义。
“‘信近於义’章,疑上三句是工夫。言如能近义,则有可复言之理否?”曰:“然。人说话固要信,然不近义时,其势不可践,践却便反害於信矣。”问:“横渠云:‘宁言之不顾,不规规於非义之信;宁身被耻辱,不徇人以非礼之恭;宁孤立无助,不失亲於可贱之人。’此却似倒看了文义矣。重在下句相似,如何?”曰:“此便是先儒旧底说。它为惑个‘也’字,故然。如某解底‘也’字,便只是个‘矣’字。”又问:“程先生所解是於文义不合乎,是道理未必然乎?”曰:“也是一说。但如此说,都无紧要了。如横渠说底虽似,倒犹有一截工夫。程先生说底,某便晓未得。”直卿云:“他犹可也,中一句最难说。”曰:“他有说不倒时。”伯羽又问:“谢氏说,末云:‘欲免此,惟学而已,故人贵乎明善。’此虽无谨始虑终之意,然大段意好否?”首肯之,曰:“然。人固贵乎学,但学是平昔当如此,此是说事之发虑当审也。”伯羽
问:“程先生说如何?”曰:“‘信近於义’,以‘言可复’,他意思要说‘也’字出,恐不必如此说。”“范氏说如何?”曰:“范说不甚好。‘恭近於礼’,恭合下便要近礼;‘信近於义’,信合下便要近义,故其言可复,耻辱可远。信只似与人相约,莫要待得言不可复时,欲徇前言便失义,不徇便失信。只是低头唱喏时,便看近礼与不近礼。”问:“‘大人言不必信’,又如何?”曰:“此大人之事。大人不拘小节,变通不拘。且如大人不是合下便道,我言须是不信;只是到那个有不必信处,须著如此。学者只要合下信便近义,恭便近礼。”榦
△君子食无求饱章
“食无求饱,居无求安”。须是见得自家心里常有一个合当著紧底道理,此类自不暇及。若说道要在此地著紧,都不济事。
问:“‘敏於事而慎於言’,先生谓‘不敢尽其所有馀’,如何?”曰:“言易得多,故不敢尽;行底易得不足,故须敏。”又曰:“行常苦於不足,言常苦於有馀。”谦之
问:“‘食无求饱’一章,先生尝语学者曰:‘此须是反覆看。’其意如何?”曰:“若只不求安饱,而不谨言敏行,有甚意思!若只谨言敏行,而不就正於有道,则未免有差。若工夫不到,则虽就有道亦无可取正者。圣人之言,周备无欠阙类如此。中庸‘尊德性,道问学’数语,亦此意。”广
事难行,故要敏;言易出,故要谨。就有道而正其言行之是非。盖求饱求安,是其存心处;敏行谨言,是其用工处。须是正,方得。又曰:“有许多工夫,不能就有道以正其是非,也不得。若无许多工夫,虽欲正,亦徒然。”又曰:“‘敏於事’,是合当做底事,须便要做了。”明作
“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而不敏於事,不谨於言,也未是好学。若不能恁地,则“就有道而正焉”,又是正个甚么。但能敏事谨言,而不就有道而正,也不得。这里面折一句不得。义刚
“就有道而正焉”。若先无本领,就正个甚。然但知自做工夫,而不就正於有道,未必自家见得便是。反覆两边看,方尽。大抵看文字,皆当如此。闳祖
“就有道而正焉”,须是上面做得许多工夫。既有根本,方可就正於有道。或录云:“学者须先有根本,方有可正也。”禅家云:“三家村也有丛林。”须是自去做工夫得七八分了,方来从师有质正。当此时,一两句便可剖判。今来此逐旋学,也难。”又云:“能久从师去也好。”南升
问:“‘就有道而正焉’,只是正上面言与事否?”曰:“不是说上句。大概言每用取正於有道之人。若是说上句‘居无求安,食无求饱’,敏事谨言,皆自当如此,又何用取正耶!”雉
△贫而无谄章
富无骄,贫无谄,随分量皆可著力。如不向此上立得定,是入门便差了!士毅。
希真问:“‘贫而无谄’一章,大意谓人必当如此。”曰:“不是说必著如此。但人且要就自身己上省察,若有谄与骄之病,且就这里克治。”贺孙
问“富而好礼”。曰:“只是不奢侈。凡事好循理,不恁地勉强。好,有乐意,便全不见那骄底意思。有人亦合礼,只是勉强如此,不是好。”淳
曾光祖云:“‘贫而无谄,富而无骄’,须是先能如此,方可以到那乐与好礼田地。”曰:“不特此章如此,皆是恁地。如適来说‘食无求饱’样,也是恁地。”义刚
可学云:“无谄、无骄,尚有贫富之心;至乐、好礼,则忘之矣。”曰:“贫而谄,富而骄,最不好。添一‘无’字,恰遮盖得过。乐与好礼,乃於此上加功。”可学
问:“‘贫而乐’,如颜子非乐於箪瓢,自有乐否?”曰:“也不消说得高。大概是贫则易谄,富则易骄。无谄无骄,是知得骄谄不好而不为之耳。乐,是他自乐了,不自知其为贫也;好礼,是他所好者礼而已,亦不自知其为富也。”曰:“然则二者相去甚远乎?”曰:“也在人做到处如何。乐与好礼,亦有浅深。也消得将心如此看,且知得是争一截。学之不可已也如此。”伯羽
“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与“贫而乐,富而好礼”,此无次序。只看资质与学之所至如何。资质美者,便自能“贫而乐,富而好礼”。如未及此,却须无谄而后能乐,能无骄而后能好礼也。谟
童问:“‘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是学要造其精极否?”曰:“看文字要脱洒,不要黏滞。自无谄无骄者言之,须更乐与好礼,方为精极。不可道乐与好礼,须要从无谄无骄上做去。盖有人资质合下便在乐与好礼地位,不可更回来做无谄无骄底工夫。孔子意做两人说,谓一般人无谄无骄,不若那一般人乐与好礼,较胜他。子贡意做一人说,谓无谄无骄,不若更乐与好礼。”淳
杨问“贫而无谄”一段。曰:“此是两节,不可如此说。世间自有一般资质高底人,合下便能‘贫而乐,富而好礼’。他已在‘贫而乐,富而好礼’地位了,终不成又教他去学无谄无骄!”问:“集注说‘学者不可忽下而趋高’,却似有先后不可躐等之意。”曰:“自与学者言之是如此。今人未能无谄无骄,却便到‘贫而乐,富而好礼’,如何得。圣人此语,正似说两人一般。犹言这人‘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固是好。然不似那一人‘贫而乐,富而好礼’,更胜得他。子贡却尽得无谄无骄底了,圣人更进得他‘贫而乐,富而好礼’地位。”上条疑同闻。集注非今本。
问:“子贡问贫无谄,富无骄。伊川诸说,大抵谓其货殖非若后人之丰财,但此心未忘耳。今集注谓其先贫后富,则是亦尝如后世之生产作业矣。”曰:“怕是如此。圣人既说货殖,须是有些如此。看来子贡初年也是把贫与富煞当事了。”贺孙
吴仁父问此章。曰:“后面子贡举诗之意,不是专以此为‘贫而乐,富而好礼’底工夫。盖见得一切事皆合为此,不可安於小成而不自勉也。”时举
不切,则磋无所施;不琢,则磨无所措。切与琢是无谄无骄,磋与磨是乐与好礼。集注谓“超乎贫富之外”者,盖若为贫而乐与富而好礼,便是不能超贫富了。乐,自不知贫;好礼,自不知富。明作
叔蒙问:“子贡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若只是说夫子乐与好礼之意,又何以谓之‘告往知来’?”曰:“他说意思阔,非止说贫富,故云‘告往知来’。”贺孙
问:“‘知来’,指何者而言?”曰:“子贡於此煞是用工夫了,圣人更进他上面一节,以见义理不止於此。然亦不止就贫富上说,讲学皆如此,天下道理更阔在。”
问“贫而无谄”章。曰:“公只管缠某‘义理无穷’一句。子贡问无谄无骄,夫子以为仅可,然未若乐与好礼。此其深浅高下,亦自分明。子贡便说切磋琢磨,方是知义理之无穷也。”直卿云:“若谓无谄无骄为如切如琢,乐与好礼为如磋如磨,则下文‘告往知来’一句便说不得;切磋琢磨两句,说得来也无精采。只此小小文义间要用理会。子贡言无谄无骄,孔子但云仅可而已,未若乐与好礼,子贡便知义理无穷。人须就学问上做工夫,不可少有得而遽止。诗所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者,其此之谓乎。故子曰:‘赐也可与言诗,告诸往而知来。’告其所已言者,谓处贫富之道;而知其所未言者,谓学问之功。”南升倪录别出。
文振问“贫而无谄”一章。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比他乐与好礼者,别人便说不足道,圣人只云‘可也’。盖‘可也’时便也得了,只是比乐与好礼者分明争一等。谄者必不能好礼。若於谄与骄中求乐与好礼,此如適越北其辕,反行求及前人,无可至之理。集注中所谓‘义理无穷’者,不是说无谄无骄至乐与好礼处便是义理无穷,自是说切磋琢磨处精而益精尔。”倪
陶安国问“贫而无谄”章。曰:“圣门学者工夫确实缜密,逐步挨去,下学上达。如子贡之无谄无骄,是它实做到这里,便只见得这里。圣人知其已是实了得这事,方进它一步。它方始道上面更有个乐与好礼,便豁然晓得义理无穷。学问不可少得而遽已也,圣门为学工夫皆如此。子路衣敝缊袍而不耻,孔子称其‘不忮不求’。它实到此位,但便以此自喜,故孔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它方知道尚有功夫在。此正与子贡‘无谄无骄’一章相似。今之学者先知得甚高,但著实行处全然欠阙了。且如乐与好礼,今人皆知道是强得无谄无骄,便贪要说它。却不知无谄无骄功夫自未实进得,却恐从这处做病痛。程门诸公不能尽闻伊川之说,然却据它所闻各做工夫。今语录悉备,向上道理知得明,皆说得去,只是就身分上切实工夫大欠了。”铢
或问:“集注云:‘学者固不可安於小成,而不求造道之极致;亦不可鹜於虚远,而不察切己之实病也。’”曰:“固是要进。然有第一步,方可进第二步。”焘
仲思问乐与好礼。曰:“无谄无骄,此就贫富里用功耳。乐与好礼,则大不干事。至此,盖富亦乐,贫亦好礼,而言贫乐富好礼者,但且因贫富上而举其重者耳。明道曰:‘“贫而乐”,非“富而好礼”不能;“富而好礼”,非“贫而乐”不能。’”伯羽(集注。)
△不患人之不己知章
汉臣问:“‘患不知人也’。如何知得他人?”曰:“见得道理明,自然知人。自家不识得道理破,如何知得他人贤否!”时举
仁父问:“此条以知己与知人对说,须是先从里面做出。”“知人却是里面做出。若自家不能知得人,便是自家不知得道理。”贺孙
问:“知人是隆师亲友?”曰:“小事皆然。然学做工夫,到知人地位已甚高。”可学
问“不患人之不己知”章。曰:“自家德行充於中,不待人之知,若自家不知人,这个便是不知道。不知则所见不明,不能明人之贤否,所谓‘不知言,无以知人也’。知言,如‘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若能知言,他才开口,自家便知得他心里事,这便是知人。若宰相不能知人,则用舍之际,不能进贤而退不肖。若学者不能知人,则处朋友之际,岂能择乎!”又曰:“论语上如此言者有三。‘不病人之不己知,病其不能也’。‘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圣人之言虽若同,而其意皆别。‘病其不能’者,言病我有所不能於道。‘求为可知’者,当自求可知之实,然后人自知之。虽然如此,亦不是为昭灼之行,以蕲人之必知。”卓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今人都倒做了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