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两场完全不同的春雨,隐藏着我国南北气候的巨大差异
刘浩
少读红楼
发布:2024-10-27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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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地处欧亚大陆东部,东临太平洋。陆地和海洋热力特性的差异,造成了空气在陆地和海洋之间的季节性流动,是为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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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中,伴随着季风的季节性变化,中国大陆上的降水也呈现出明显的季节性特征。就北方地区而言,春季干燥少雨,故有“小雨润如酥”、“春雨贵如油”等说法,夏季高温多雨,一年内一半以上的降水都在此时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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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南方地区降水的季节性差异并不像北方那么显著,其中春雨也不比夏雨逊色多少,故有“江南春雨少晴日,露坐青天能几时”的诗句。在《红楼梦》中也有不少涉及雨的情景,本文将尝试对其中的春雨进行解析,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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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正文中对春雨的描写并不多,但在第五十九回,寥寥数笔,境界全出,且十分符合北方地区春季的气候特点。 挤热火,www.jirehuo.com

一日清晓,宝钗春困已醒,搴帷下榻,微觉轻寒,启户视之,见园中土润苔青,原来五更时落了几点微雨。于是唤起湘云等人来,一面梳洗,湘云因说两腮作痒,恐又犯了杏癍癣,因问宝钗要些蔷薇硝来。(《红楼梦》第五十九回)(引文皆出自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下引不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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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园中的春雨果然稀罕,曹公用了“几点”来形容,可见此次降水过程之短、降水量之少。通过前文可知,这是清明节之后的暮春时节,阳气上升、气温回升,蒸发增强、湿度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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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此时无论是温度还是湿度,都与干冷的早春时节大不相同,产生降水的条件更加充分了。倘若遇到冷空气入侵,容易产生降雨,如果冷空气特别强盛,还可能会出现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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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宝钗只是“微觉轻寒”,这说明这场冷空气的强度并不大,故而降水的量级不大、强度也并不强,只是落了几滴微雨,湿润了大地,滋润了青苔而已。总之,大观园中的这场微雨非常符合北方地区春季降水的特点。 本文来自www.jirehuo.com

杏癍癣又名桃花癣或吹花癣,是春癣的一种。《外科证治全书》载,“生面上如钱,搔痒抓之如白屑,发于春月,妇女多有之”。因为春季阳光充足、紫外线照射强,加上春季空气湿度小、风沙大,空气中容易漂浮着浮尘、花粉等过敏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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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敏感的人,面部在受到花粉、污染物等过敏原的刺激后,如果再受到阳光中紫外线的照射,就会出现一系列炎症反应,即“春癣”。从湘云两腮瘙痒这一细节我们也可以看出,当时的春季空气比较干燥,也从侧面印证了北方春雨之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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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北方的春雨,再来看看南方的有何不同。书中虽未明确提及南方春雨,但从冷香丸的药引中可见一斑。 copyright www.jirehuo.com

宝钗见问,乃笑道:“不用这方儿还好,若用了这方儿,真真把人琐碎死。东西药料一概都有限,只难得‘可巧’二字: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周瑞家的忙道:“嗳哟!这么说来,这就得三年的工夫。倘或雨水这日竟不下雨,这却怎处呢?”宝钗笑道:“所以说那里有这样可巧的雨,便没雨也只好再等罢了。……周瑞家的听了,笑道:“阿弥陀佛,真坑死人的事儿!等十年未必都这样巧呢。”宝钗道:“竟好,自他说了去后,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一料。如今从南带至北,现在就埋在梨花树底下呢。”(《红楼梦》第七回) copyright www.jirehuo.com

冷香丸是癞头和尚给薛宝钗开的“海上方”,其药料种类之多、之难得令人叹为观止,其中有一味药引即为“雨水这日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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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个节气,一般在公历的2月19日前后交节。《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水矣”。在北方特别是黄河中下游地区,雨水时节,天气由寒转暖,开始出现液态的降水(雨),此后雨渐渐重返世间,在降水形式中出现的比例越来越大,而雪就与我们渐行渐远了。 本文来自www.jirehu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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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的暖湿条件并不特别充足,所以对北方地区而言,雨水之雨是比较稀缺的,雨水节气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故而周瑞家的顾虑,倘若雨水这日不下雨,该怎么办?但宝钗在一二年间,不仅得到了雨水日的雨水,还得到了白露节的露水、霜降节的霜、小雪节的雪等等,原因就在于宝钗配药之地在南方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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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四回,宝钗随同其母亲和哥哥从金陵省应天府启程进京待选,也随身带上了在故乡调配的冷香丸。当然此“金陵”非彼金陵,作者自云“地舆邦国,失落无考”,书中的“金陵”并不是府名,而是作为省名出现的,其地理位置大概位于江南地区,大致相当于清代的江南省或江苏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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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雨的一个特点是降雨量大,清代乾隆帝有诗云:“闻道江南春雨多,船窗点滴夜如何。榜人预喜明朝路,下水兼逢涨运河。”江南春季雨量丰沛,诗人担心耽误明日的行程。而船夫却满怀喜悦,因为次日运河水涨,行船就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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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雨的另外一个特点是持续时间长,宋代苏辙在诗中说,“送别江南春雨淫,北方谁是子知音。”“淫”字点明了江南春天久雨不晴的气候特点,诗人借绵绵不断的春雨来表达送别友人之际的离愁别绪,恰如其分。 本文来自www.jirehuo.com

综上所述,从降雨量和持续时间上来看,江南地区在雨水节下雨的概率要比“十年九春旱”的北方大得多。也就是说,薛宝钗在其家乡收集到雨水交节当日降落的雨水是非常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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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雨,南北有别。大观园中的春雨,稀缺之极,点滴可数。而冷香丸的药引中则隐含了江南春雨的丰沛和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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