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法反失败论与政策扩散异化问题的再研究

通俗流畅又不乏深度的教材，令外行也能对熙宁变法的始末得失有所体悟，有短评谓作者站队旧党，读来倒是觉得恰恰相反，作者在各个方面都隐晦地对新党及其政策给出极高的评价，具体而言，第一，作者对王安石“执拗”个性的批评以及其在位时对旧党的倾轧往往点到为止，不仅以在其位谋其政为王的施政行为正名，同时又以同侪对罢相后对王的反应彰显王的品行，至于新党诸政策异化和失实的结果，作者更多地归咎于上传下达过程中的差错、官僚集团内部势力的分化以及基层实施官员的腐败等问题上，对新政的“根”，也即新政的原旨并不持否定态度。第二，作者多次强调新政开源节流、增加财税收入的效果立竿见影，在短期之内充盈国库，迎合了宋神宗收复失地的野心，因此至少新政在中央为对外战争积蓄力量方面相当成功，臣之手段与君之目的高度协调，若不从现代性角度出发考虑新政对底层的剥削有无实质改善，至少在封建王朝视角下，新政对加强中央集权的作用是相当显著的。第三，尽管新政没有实质减轻底层的负累、国家成为最大的“买办”，但新政成功以和平的手段抑制了土地兼并、瓦解了地方势力，实现了领土受限条件下资源的集中和合理分配，这一功效在南宋时期进一步放大，可以说是中央对地方的“杯酒释兵权”。第四，作者几乎以一半的篇幅讲述新政在南宋时期的影响，大量政策与新政相比属于形散神不散，基本理论和精神一以贯之、得到了后世的认可，具有吸收有益经验的前提条件，因此形式上失败的新政没有消亡，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新的政权之中。

    熙宁变法也给现代的学科研究带来一些启示，大部分的政策可以用现代理论予以解释，比如青苗法，性质上属于农业贷，曾经的放贷标准和收息标准也由各农业银行掌握；再如保马法、募役法，政府垄断事项开始与市场融合，已经具备了现代政府与企业之间合作的bt、bot、ppp模式的色彩；再如均属法、市易法，则是禁榷制度的扩张和延伸，通过收束权力方便中央后续实施积极的抑或是消极的宏观政策。另一方面，熙宁变法的异化和失实，又回到老生常谈的公共管理领域的政策扩散异化问题，简单分析一下，在时间上，新政维持的时间尤其之短，与宋神宗的好恶、旧党的攻讦与不配合等因素息息相关，新政缺乏足够的“反馈——修正”的机会，以至于缺陷暴露之时亦成为新政终了之时；在空间上，新政也未采取从地方试点到全面铺开的过程，亦在全国各地开展同一标准的政策，以至于西面水利基层薄弱之地从水利变法中获利，东面则成效寥寥；在组织上，宋神宗亦在未统一思想的情况下强硬启动变法的进程，以至于在中央两党分化，时间精力用于打击异己而非修正政策；在地方两党人士同床异梦，不认可新政的地方官以明里暗里不合作的方式处处设绊掣肘，新政岂能落地；最后在内容上，新政不免也暴露出一定的理想主义，青苗法、市易法留下太多敛财腐败的可操作空间，导致新政四处漏风，更显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