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 —— 《礼记·曲礼》
北京大学历史系博士周思成的《隳三都》以中国历史研究里的冷门方向“围城”、通俗深入浅出的文笔描绘了金末抵抗蒙古入侵的历史（1211—1234）。因为是“围城”，对蒙金战史的取舍，也只能局限于三都（中都、南京、蔡州）以及周边地区的围城军事对抗，一些同时期同样悲壮的其他地区抵抗历程，比如西夏灭国，比如郭虾蟆在金亡后三年仍然为金战斗到最后一刻只能一笔带过或没有提及。 金末代三朝帝王，一些佞臣，比如胡沙虎、术虎高琪、崔立；一些骁将，比如完颜合达、移剌蒲阿、完颜陈和尚、蒲察官奴、武仙；一些蒙宋高层，比如木华黎、窝阔台、拖雷、速不台、孟珙、张柔，一些“见证历史”的文人大家，比如元好问，刘祁。通过作者丰富的历史考据和小说式的心理描写，人物形象塑造栩栩如生。 与中都共存亡的女真贵族完颜承晖；以一介船夫身份领导河中小城抵抗木华黎大军的侯小叔；面对南京三拜自尽的杨沃衍；从容赴死的”帝国擎天之柱”完颜陈和尚，为金朝抵抗尽力到最后一刻的完颜仲德和完颜承麟；以及“君王死社稷”最完美的诠释者金哀宗。包括为哀宗收拾尸骨的小人物绛山，以及因为兵乱失散花了五十年的时间寻找父亲的史子桓。他们的事迹和结局每当读到我都潸然泪下。 作为一本入门宋蒙金战史的通俗读物，以下是我对各章所做的摘录和总结。 楔子
岐国公主的故事1214 中都（北京）被围 卫绍王（1213 被胡沙虎政变所弑）之女 嫁于成吉思汗乞和 “在蒙古人的记忆中，她仿佛依然是那个盛极一时的女真王朝的天之骄女；实际上，却只是世界征服者搜集陈列的战利品的一部分。” 三月后 迁都南京（汴京开封） “贞祐南渡” 不到二十年后 南京陷落 “青城之难” 次年 金亡于蔡州（河南汝南） 1196 成吉思汗和克烈部王汗曾协助彼时还算强大的金国平叛，十五年后，成吉思汗便兵临金都城下
金朝的前世今生建国（1115） 灭辽（1125） 令高丽（1126）和西夏（1124）俯首称臣 “靖康耻”灭北宋·（1127） “绍兴和议“（1141）南宋称臣 “隆兴和议”（1164）与南宋称叔侄 “嘉定和议”（1208）与南宋称伯侄 ，同年成吉思汗灭宿敌蔑儿乞部 鼎盛国土北起外兴安岭（今俄罗斯） 南至大散关（秦岭）淮河，西邻西夏，南邻南宋，黑吉辽冀豫鲁晋七省，内蒙、陕西、甘肃、俄罗斯远东的部分 人口4800万
金朝的亡国悲剧金哀宗：我当了“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并没犯下什么大错，下场却和历代荒淫暴乱之君一样，“等为亡国”，好不甘心！ 末代三朝帝王并非昏君（金卫绍王1208-1213、金宣宗1214-1223、金哀宗1224-1234） 金朝末代二十年：军事失败——内部矛盾加剧、可支配资源锐减——军事失败的循环中 悲壮的抵抗：中都——南京——归德（商丘）——蔡州 图存于亡，力尽乃毙 “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的主角不能太优秀，因为好人遭殃，徒增观众反感；悲剧的主角又不能穷凶极恶，否则观众会觉得他活该。最能同时激发道德感、怜悯和恐惧的悲剧主角，是平庸的，和我们一样的人。按照古希腊人的审美品位，武王伐纣写不出动人的悲剧，金朝的灭亡却可以。”
上篇第一章 危机 （女真尚武民族传统的退化）射弓宴宴会形式的射箭比赛 承袭辽代 金国在西夏、南宋等臣属国使节面前用来展示其“尚武善武”的国力和民族特色 关乎君主颜面与国家荣誉 胜多负少 火药味重 1170 金世宗 1212 金卫绍王 金国在比试中均惨败于南宋 令金国颜面扫地 建国不到百年，以尚武著称的金国，武力已大幅衰退。
用夏变夷白山（长白山）黑水（混同江、黑龙江）的民族 混同江以南的“熟女真” 混同江以北的更野性的“生女真”，完颜部的发迹地区 以渔猎、农耕、牧畜为生 “狗血拌饭” “阿骨打简陋居城” 野蛮艰苦而又力量蓬勃 第三代皇帝金熙宗时，便已熟悉汉文化，琴棋书画。 政变上台的海陵王也能诗善赋。 金世宗、金昌宗: ”大定明昌之治” 世宗：“复兴女真文化” 章宗：书法大家 “现代学者借用了一个人类学术语来形容金世宗的努力——“nativistic movement”（本土主义运动），即外来文化的冲击所引发的重振传统的反应。” 建国迅速汉化，褪去原始军事民主制色彩，专制皇权和官僚行政制度，尚武精神和军事实力迅速衰竭，蒙古称金人为“汉人”，称南宋人为“南人”
北方来的强敌“能夏则大”，女真生活方式相比蒙古突厥与汉人差距小，统治中原多民族国家，需要借助华夏共同体的意识形态和仪文制度。 《金史》还记载，某日，金世宗外出春猎。两个皇家侍从，寝殿“小底”（仆役）驼满九住、太子侍读完颜匡，在队伍后方窃窃私语。驼满九住问完颜匡：“伯夷、叔齐是什么人？”匡回答：“孔子说，是求仁得仁的圣贤。”九住反驳：“汝等只知道读死书。伯夷、叔齐抛弃家人，又拒绝归顺周朝，也算仁者吗？”匡解释：“古之贤者行其义也，行其道也”，伯夷、叔齐让国，一人“成其父之志”，一人“不苟从父之志”，又不食周粟，“正君臣之分”，为后世楷模，怎么不是仁者？太子允恭听说此事，赞叹良久。 驼满九住和完颜匡，都是纯粹的女真人，儒学探讨却能够达到这样的层次，既说明女真人濡染华风之深，也说明儒家那套君臣父子的政治伦理，恰恰满足了金朝弥缝民族裂痕的统治需要。 女真文化和武力衰退，是自然进程与人为推动的共同作用。不可逆。 1211 宋使访金沿途听闻，女真与北方鞑靼屡战屡败 “外城西南角也被鞑靼人打坏，还没修葺好。金人觉得面上无光，只好迂回引领使团出入。” 第三章 防秋 （曾经不可一世的金王朝边防军事压力的增大）以一敌百金国灭辽和北宋时的军事实力： “如虎，如马，如龙，上山如猿，下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 “河北路兵马钤辖李侃以兵二千与金人十七骑战，败绩。“ 重装骑兵：铁浮屠（硬军） “铁浮屠”骑兵戴着铁面具，“只露两眼，枪箭不能入”，上半身披挂沉重的铁甲，由于骑马作战，下半身的甲裙“独用过膝三寸”。腰上系着八棱棍棒或刀，握着一丈二尺的铁枪，背着弓和百余只长箭，箭镞形状如凿，入不可出。战马也覆以铁甲，可能还用铁索将骑士固定在马背上，“虽死马上不落”，后来讹传为用铁索将战马勾连的“连环马。” “初以三百户为一谋克，十谋克为一猛安。谋克下辖的每名普通士兵（“正军”“甲兵”），配备一到两名“阿里喜”，汉译“贴军”。设置“阿里喜”，据说因为金军主要是骑兵，需要有人承担马匹、战具的保养和其他杂务。这个看法有道理。蒙古军队也是骑兵，不过主要是轻骑兵，需要专门的仆役（多是奴隶）照料备用马匹（kötöl），这种助手称为阔端赤（kötölchi）。“ 女真长城防秋：从被“防秋”对象成为防秋者（被动防御北方南下的游牧骑兵） 金世宗 “每三岁遣兵向北剿杀” 对蒙古诸部落“灭丁” 金长城：东起大兴安岭南麓嫩江西岸，沿着大兴安岭横穿锡林郭勒草原，到大青山北部 另一道从呼伦贝尔市根河南岸 穿过满洲里到蒙古肯特山东南麓 在金国后期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游牧民与城墙“粗悍的游牧民心里大概有点发怵。最符合骑士美学的线条是纵横驰突的直线，而城池设计的美学，乃是折线和曲线。在这里，步步惊心，处处杀机，所有空间仿佛都被处心积虑地设计成不利于他和他的战马。”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翻越城墙，径直穿透城墙，挖掘地下坑道。一旦这三板斧都不管用，就只好靠长期围困饿死渴死守军。” 第三章 焦土（蒙古帝国的崛起）哀兵必胜大蒙古国：十三世纪初，孛儿只斤铁木真统一蒙古诸部，东起呼伦贝尔草原，西迄阿尔泰山区的一个具有空前整合程度和凝聚力的超部族政治体，一个草原游牧帝国。 “腾格里（蒙古天神，世界与人类的主宰）已授予我胜利。现在，让我们整兵出发，攻击桃花石之国（中国），向阿勒坦汗（金朝皇帝）复仇！” 成吉思汗透露过，男子汉一生最大的乐趣，莫过于战胜敌人，“夺取他们所有的一切；使他们的已婚妇女号哭、流泪，骑乘他们的后背平滑的骏马，将他们美貌后妃的腹部当作睡衣和垫子，注视着她们的玫瑰色的面颊并亲吻着，吮她们的乳头色的甜蜜的嘴唇” 两种出兵灭金的口号”复仇”和“掠夺” 世界第一野战军古人“生长于鞍马间，人自习战”，游牧和围猎，让骑射几乎成了他们的本能。 “疾如飙至，劲如山压，左旋右折如飞翼”。 蒙古马比西欧和中东的马矮，却更加强壮和坚忍。 在野外，蒙古骑兵制胜的三大法宝是机动性、火力和诡计。 “帕提亚射术（弓骑兵消耗重骑兵）” “半回转战术(弓骑兵连波冲击消耗步兵)” 佯败示弱、虚张声势、拖延疲敌、侧翼包抄等战术 世界最强大的野战军在一开始并不擅长攻城。 骑兵也能攻城？世界上最擅长模仿和综合的军队，学习攻城技巧和攻城炮术。从金人习得的抛石机用于中亚西亚战争，从西征学得的巨型抛石机用于灭宋战争。 第一策：扬长避短，歼敌于野战 蒙古骑兵擅长机动作战，大可长途奔袭，包抄迂回，深入敌人的侧翼和后方，发动迅猛突击，寻找合适的时机与地形，在野战中歼灭金军的有生力量。 第二策：不靠攻城机械也能攻克城池的办法 先是依靠哨马寻找破绽。 其次是依靠机动性对城市发起闪击 攻克后立刻冲入内城占据交通要点，消灭残余抵抗。 第三策：心理战术 “屠城”宣传 从大安三年（1211年）到贞祐四年（1216年）这短短六年间，成吉思汗的蒙古军就是凭借这三大策略，对外强中干的金朝先翦枝叶，再摧根本。富庶繁华的中原州县在蒙古铁骑的践踏下，化为“赤地千里，人烟断绝”的焦土。 第四章 敌袭 （野狐岭之战，蒙古三围中都）
护国坛被焚1211，中都唐代千手眼大悲阁着火，预示着金朝大劫难的来临 扼胡岭，难扼胡金朝前后数十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打造的第一道边防线，几乎没有发挥任何阻碍甚至迟滞敌军的作用。 第一次南下攻占乌沙堡，第二次目标西北边防重镇抚州 金军：独吉思忠（被撤职） 完颜承裕（消极应战，拱手让出抚、昌、桓三州） 纥石烈胡沙虎（大同留守，西面策应，结果弃城而逃） 蒙古军：成吉思汗、哲别、木华黎、术赤、察合台、窝阔台 野狐岭之战 野狐岭有一个更具史诗色彩的名字——扼胡岭。这道天险横亘在南北农牧的自然分界线上，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借此将那群纵马咆哮的“胡人”阻拦在温润惬意的农耕文明之外。 成吉思汗的十万铁骑（在木华黎领导下集中突破）大破完颜九斤、蒲鲜万奴领导的五十万金军（分散防守、士气低迷） 野狐岭战败，给金朝的命运投下了漫长的阴影。经此一役，女真人苦心经营数十年的西北军精锐一朝尽丧。此后有十年左右的时间，金朝再无能力同蒙古军打一场旗鼓相当的野战。南宋还传言，金朝为此投入的“百年兵力”，都“销折溃散殆尽”。史家甚至评论：“金之亡，决于是役。” 范成大的诅咒中都原为辽朝的南京，1151年，海陵王完颜亮从上京会宁府迁都于此。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建了雄伟的中都。 “金盆濯足段文昌，乞索家风饱便忘。他日楚人能一炬，又从焦土说阿房。”这一句是嘲讽野蛮的女真人，占领富庶的中原便忘了本，搜刮民脂民膏，大兴土木，穷奢极欲。后一句算是诅咒：别看这些宫阙壮丽无匹，终有一天，不免和秦始皇的阿房宫一样，被楚地的义军一把火烧成平地。 第一次中都攻防战：1211年九月、十月间围攻中都。同时蒙古扫荡了金国西京到中都之间的广大城镇乃至奔袭金东京（辽阳），直到各地勤王军队赶到、蒙古军粮草耗尽才撤回漠北。 边风急兮城上寒第一年的作战，桓州（吉林集安）等地本是金朝的群牧监牧养战马之地，蒙古军占领这些地区之后，将以百十万计的监马尽数俘获，实力大振。同时大批俘虏、掠夺的人口、和投诚的叛金人士为蒙古提供了大量的情报源。 第二次中都攻防战：蒙古军1212年8月开始南下，十一月包围中都，猛攻不克，月底撤退 1213年秋七月，蒙古军南下在居庸关受阻，通过情报，绕道紫荆关、大破金军。 金军“僵尸四十余里”，蒙古军乘胜追杀至居庸关北口。 “峻崖纾白日，叠嶂逼苍穹“（居庸关） 在同蒙古的战争中，金朝可谓“野战则全军俱殃，城守则阖郡被屠”（御史陈规语），一片黑暗，看不见丝毫曙光。 第五章 惊变 （金王朝内部矛盾的爆发）
卫绍王画像金朝第七位皇帝，为金章宗的叔叔，金章宗无子，前朝金章宗为帝国鼎盛时期 “孽宋（南宋）增币以乞盟、阻卜（蒙古）革心而效顺。西服银夏（西夏），东抚辰韩（高丽），岁时相望，琛赆入贡，由是蒸为瑞气，散为祥风……“ 成吉思汗曰“我谓中原皇帝是天上人做，此等庸儒亦为之耶！“评价卫绍王 对当时东亚世界的一切政权，尤其对金朝而言，蒙古的崛起，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要应付这样复杂微妙的国际政治形势，中材之主都不行，非雄才大略不办。 卫绍王无战略眼光和政治魄力，只是平庸的守成之君。 通玄门之变1213，八月，尚书左丞完颜纲率数万大军北上驰援居庸关。中都守备空虚。 在中都城北驻防的胡沙虎，借口南平父子（知大兴府事）谋反，带领五千武卫军杀入中都。 杀死卫绍王，拥立彰德府（河南安阳）的完颜珣为帝，金宣宗。 从彰德来的人“切勿追逐权力表面的光晕，而要看清权力的实质。不过，权力的光晕，就像菩提树下诱惑佛陀的魔王，幻化出千万种形象，其中总有一种令人迷醉，无法自拔。“ 他是一个坚韧、缜密、控制欲极强的人。后来，一人兼管天下的“万机之众、钱谷之冗”“躬亲细务”“夙夜不遑”，成为他的主政特色。 宣宗当国凡自视甚高的君主，最容不得臣下挑衅自己敏感的自尊；凡控制欲强的君主，最容不得臣下有阻绝天听、“浮云障日”（陆贾《新语·慎微篇》）的僭妄。 专制皇权依靠另一股依附势力来清除它自己产生的毒瘤，在中国历史上是一大常态。金宣宗用近侍，不过是故技重施。 政变杀害卫绍王的胡沙虎因嚣张跋扈被乣军（以边地少数民族部落组成的军队）将领术虎高琪所杀 在贞祐初年，宫中的金宣宗和他的近侍，在外廷“自为宰相，专固权宠，擅作威福”的术虎高琪，加上多数态度含混、得过且过的文武官员，多少形成了一种政权内部的势力均衡。 第六章 抉择 （迁都南京）幽闭恐惧1213年八月末，成吉思汗吸取之前两次围攻中都经验，知金朝“京城屯宿重兵“，便“不复叩城索战”，只留下部分军队封锁中都，派出游骑遮绝往来通路；同时，分大军为左、中、右三路，扫荡河北、河东、山东各地州县，作为“困京师之渐”。 1213秋-1214春，整片中原大地府州尽破，火光冲天，浮尸遍野。 “将帅皆不肯战“ “恐惧” ”饥饿“ ”神兵“ 神兵”事件，也可以说是长期围城中的绝望催生的集体谵妄，一种集体性的幽闭恐惧。 蒙古人逾关之际，“尽驱山东、两河少壮数十万而去”。 1214年“南逃“大讨论是否迁都？迁都何处？ 从历史上看，一个政权为敌所逼，拱手放弃核心统治区，很少有什么好结局。北宋的苏东坡援古证今，说得斩钉截铁：“避寇而迁都，未有不亡。虽不即亡，未有能复振者也！ 一旦放弃中都，几乎等于放弃了辽东、河北、山西大片疆土 中都有某种特殊战略地理优势，金元以降，论兵者大都赞不绝口，什么“北倚山险，南压区夏，若坐堂皇而俯视庭宇”，什么“南控江淮、北连朔漠”，什么“据天下之脊，控华夏之防”，云云。但是，这些话，主要是针对一个强势政权说的。如果这个北京政权，不幸处于中衰阶段，北方又有更强悍的武力压境，结果会如何呢？那就好比清朝兴起前的明朝了。 中都主要靠转运河北、山东等地的粮食来供养庞大的常驻和流动人口。为此，金朝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在中都周边疏通维护了多条运河。粮食在平日就已转输艰难，捉襟见肘。经过三年大战，季节性的农业生产遭到毁灭性打击， 另一方面，大量援军和其他人口涌入当地，消耗倍增。此消彼长之下，粮食供给自然每况愈下。 中都的劣势：弱势王朝，兵临前线，防守压力巨大。粮草运输不便，人口众多，物资消耗量大。 山东杨安儿叛乱，辽东耶律留哥建东辽，蒲鲜万奴建东夏，最后决定迁都南京（开封） 此地“阻长淮，拒大河（黄河），扼潼关”，有险可恃，漕运交通也比较便利，更让人心动的是，海陵王完颜亮在南京营建宫室，已经“务极华丽”。 贞祐南渡”，这是金宣宗替大金国运做的两大关键抉择中的第一个。 “迁都大梁，可谓失谋。”清人李慈铭也评价这是“大失计”。时至今日，研究者还在争论：贞祐南渡，究竟是为金朝多延续了三十年国祚，还是向末日又迈进了一大步？ 南京优势：远离蒙古侵略前线，有潼关（秦岭）——黄河——淮河的天险防御，漕运方便。有海陵王修建好的宫殿。 中都陷落成吉思汗曾把金朝州县比喻成“围场中獐鹿”，听闻宣宗南逃，一声令下，三木合拔都（Samuqa ba'atur）率领蒙古军，投诚的契丹人石抹明安率领汉军，从居庸关和山海关之间的一个燕山山口——古北口攻入河北。与叛变的乣军合围中都。 守城女真贵族完颜承晖自尽，1215年五月，中都陷落。 城破当日，六万青年女子、待字闺中的少女，为了不落入蒙古军之手，从这段城墙上跃下自杀。这些便是她们的遗骨…… 命运的歧路黄河以南的中原地区，因靠近宋金边界，及黄河常年泛滥成灾，曾经是金国荒芜的边界。在“贞祐南渡”后才成为金国核心统治区域。 黄河渡桥 渡过黄河，就到了汲县，往北可至彰德、大名等地。因此，李固渡近旁人烟辐辏，商旅往来，车轮马蹄之声昼夜不绝。入夜之后，风恬浪静，守卫黄河浮桥的埽兵，提铃巡夜，用悠长的中原唱腔报时，可算黄河边一道独特的景致。 颁布“河禁” 从北向南逃窜的难民，如果他们“不死于敌而死于法”，往后人人都只有降敌这一条路了！ 河北选调成为陷害政敌以及官员们的“苦差事” 从东北发祥地大规模迁徙到河北、山东的女真军户，高达四百万之众。金朝通常按照户数或丁数，分配一定数量的国有土地，让他们屯种。官田不足，则夺占民田。这些份地，多被女真地主转租给了佃农，加上汉化风气不可阻遏，女真人逐渐沦为不事生产、只图享乐的寄生阶级。 为赡养南迁的女真大量军户特权阶层，在通知区域的河南安徽横征暴敛，进一步激化了汉人和女真人的矛盾冲突。 1219年，蒙古开始西征。 蒙古帝国的左右翼各千户、西道诸王所部、投降蒙古的汉军和色目军，几乎所有精锐部队，无不倾巢而出，随成吉思汗西去。 金与南宋破坏合约，开战 “遂有南窥淮、汉之谋。”，金国想要在南宋身上找补北方的损失，南宋也目睹金国衰落想要收复失地。“既衰之女直” “积弱之宋” 蒙古逼得只剩弹丸之地时，还放出豪言壮语：蒙古人（“北兵”），我实难与之敌，“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柔懦不武，若妇人然”，给朕三千甲士，朕就可以“纵横江淮间”。 宣宗在兴定元年（1217年）、兴定三年（1219年）三次大举伐宋，双方鏖战于国境东西两线的河南、安徽、湖北、陕西、甘肃、四川等地，金朝虽然偶有斩获，算起总账来，却是“士马折耗，十不一存”，元气大伤。 为给留守对付金国的木华黎制造麻烦，金宣宗还在无政府状态下的河北、山东、山西，推行“九公封建”，将趁乱而起的几大地方军阀头子，先后封为公爵。干扰和阻滞蒙古人彻底征服和消化这些区域。进入蒙金战争相持阶段。（1217-1223） 总结：大金帝国从大兴安岭黑龙江崛起，曾经以旋风之势灭辽灭北宋，让西夏、高丽、南宋对其称臣，对于漠北的蒙古诸部落常年施行“灭丁”政策，成为东北亚最强大的帝国。为了统治庞大民族集合体的帝国，女真迅速走向汉化，官僚制度的高度发展带来的副作用是尚武民族传统的退化。终于在面对统一蒙古诸部的成吉思汗时，军事上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溃败（野狐岭之战，金军野战主力被消灭）。只依靠中都坚固的城墙暂时挡住了蒙古军队的席卷攻势。而外部军事压力也引爆了金王朝内部统治的不稳定因素，“惧战”占据了主流声音，而无论是经历三次次中都被围最后兵变被杀的金卫绍王还是继任后决定迁都的金宣宗。在放弃中都的那一刻起，金王朝的命运正式进入了苟延残喘的倒计时，存亡只依赖于蒙古人的战略调整（蒙古西征）留下的喘息机会。 下篇第七章 孤注
中兴的希望金哀宗即位（1224），即位时，庶兄英王完颜守纯抢先进入皇宫，但被完颜守绪命令的枢密院官与东宫亲军控制，守绪有惊无险继位。 这个年方二十五，身材肥胖，貌似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其实是金末三帝当中心思最缜密、最有才干的一位。 国防重心：潼关——黄河防线 东西长两千余里，设四大行枢密院，各分地界五百里，昼夜警戒，声息相闻，一入寒冬，就派兵“燃草、敲冰”，防止黄河封冻，蒙古骑兵踏冰突袭。 金哀宗即位之初，局势已然无可收拾，然而，恐惧和黑暗之中又仿佛蕴藏着一丝转机，令人捉摸不透。 因为猛安谋克军队早就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于是哀宗从各路军队精选士卒，直接调拨总司令部枢密院管辖和训练。这些遴选上来的精兵，以步兵为主，“强壮矫捷，极为精练” 同时培训侍卫亲军的骑兵军，同时成立“忠孝军” “忠孝军” 非正常兵源，绝大多数来自大河以北的“归正人”（曾经身陷蒙古，后来南渡投奔之人，各种民族，也有犯罪潜逃之人以及职业冒险记：比如蒲察官奴。南宋末年名将张世杰也是一名蒙古“归正人”。） 作为双重变节者，忠孝军成员自知蒙古对他们的惩罚，所以在与蒙古作战时更加勇猛，更加亡命之徒 “好男子，来世当生我家！”金末帝国擎天柱石——完颜陈和尚（完颜彝，字良佐，1192-1232） 贞祐年间和堂兄完颜鼎被掳往蒙古，后杀蒙古监卒，复归金国。 天资高明，喜好文史，与著名诗人、文学家元好问成为好友，后辅佐成为都尉的完颜鼎处理军务 因杖刑地方军痞被谗言下狱，在完颜鼎逝世后，才被释放启用为忠孝军提控。 桀骜难驯的忠孝军，在他的麾下“俯首听命，弭耳帖伏，东而东，西而西，易若驱羊豕而逐狐兔”，作战勇猛，纪律严明，所到之处也秋毫无犯。 1228年在甘肃大昌原破蒙古军八千，“二十年，始有此胜”。 1230年解河南卫州之围 1231年在陕西蓝田倒回谷，破速不台大军，“小关大捷“ 河中绞肉机黄河中段的河道呈“几”字形，河中（山西运城蒲坂）正位于“几”字最末一笔曲折之上，“西阻大河，东倚太行，潼关在其南，龙门在其北”，是陕、晋、豫三地的枢纽。对山西、河北的势力来说，河中是通向关陕的门户，反之亦然，故而历代誉其为“要会”“噤喉”“重镇”。 河中作为潼关——黄河防线的咽喉，被山带河，保障关陕 “中条贼侯七“侯小叔 本是黄河渡口船夫的儿子，在金朝官员怯战，放弃管理河中后，当地宗族乡党组建城寨、坞堡，据险自守。侯小叔便以一介草民的身份成为河中守备。 1223年，面对木华黎大军，坚决抵抗，被叛徒开城投降，小叔逃亡中条山寨。后集结各寨人马，趁木华黎大军西去，攻克河中，杀石天应。木华黎闻讯，率大军再度围攻河中，援军迟迟不来，城破，侯小叔战死。 之后河中在蒙古、金朝之间多次易手。 最后一次河中围攻（1231），窝阔台汗亲率大军，金军损失惨重，撤退到黄河船上的溃军被蒙古骑兵射杀无数。 “这支军队由那些把空气堵塞，把山头粉碎的大将率领。“ “内线优势“VS”斡[wò]腹“1227年，成吉思汗去世，蒙古灭西夏。 蒙古大军兵分三路南征（1231） 中路：窝阔台汗 河中——洛阳 东路：斡赤斤，河北、山东的汉人军阀降军，从山东进闭南京 西路：拖雷，凤翔——宝鸡——汉中——唐（南阳唐河县）、邓（南阳邓州市） 金朝的心腹重地河南的西南两面，分布着崤山、熊耳山、伏牛山、桐柏山，俱属崇山峻岭，军行阻塞。唯在桐柏山和伏牛山之间，白河、唐河蜿蜒而行，汇入南阳盆地。拖雷的西路军，正是瞄准了这个缺口。“斡（旋转）腹“，假道宋朝控制区域，千里奔袭金朝潼关——黄河防线左后方。 内线作战的实质是防守方集中全力对付各个分散的目标，也就是各个击破横广纵深分散之敌。在内线作战中，集中兵力与时间因素都具有最重要的意义。 在考虑集中兵力对付窝阔台还是拖雷方面军上，金朝总大将完颜合达、移剌蒲阿争执不下，错过了应对蒙古进攻的主动权。 拖雷强攻宋朝的凤州（凤县）、兴元（汉中），逼南宋四川制置史乞和，穿过饶峰关，抵达汉水南岸。 窝阔台汗也破河中，蒙古大军渡过黄河。 第八章 三峰
“存与亡，有天命！”1231年年末，拖雷西路军4万，宝鸡——汉中——安康——房州（湖北十堰房县），渡汉水（丹江口水库附近、十堰老河口市），进取邓州（南阳邓州） 完颜合达、移剌蒲阿、陈和尚等骑兵2万、步兵13万前往邓州迎敌。 金哀宗： “南渡二十年，所在之民，破田宅，鬻妻子，竭肝脑以养军。 今兵至，不能逆战，止以自护，京城纵存，何以为国？ 天下其谓我何？朕思之熟矣，存与亡，有天命，惟不负吾民可也！” 参政移剌蒲阿拒绝了手下“汉水半渡截击蒙古军”的提议，想要等蒙古军全部渡河后，一举全部歼灭。 百余里外的宋朝襄阳守军，也紧张的观望这边的战事 郝经《三峰山行》 突骑一夜过散关，汉江便着皮船渡。 襄阳有兵隔岸看，邓州无人浑不顾。 纵入腹心将安归？彼骑岂足当吾步！ 脱兔一去不可及，却兵洛涧苻坚误。 然而待蒙古军渡河后，在邓州禹山面对金军的设伏，拖雷采用轻骑迂回进攻金军后方，致使金军大乱，不敢轻易进攻。而拖雷决定避其锋芒，留下一部分部队拖住合达大军，利用蒙古军的机动性，离开了金军为其设定的决战地。 大雪满弓刀1232年正月初，拖雷大军扫荡邓州以北州县，进逼南京。清野金军补给和粮草，金军主力被迫北上追击蒙古军，保卫南京。 抄近路，从南阳盆地——口子河谷——伏牛山脉——灢河河谷——鲁山县，三鸦路。 沿途不断遭到拖雷军的后卫部队骚扰。抵达钧州城。此时窝阔台北路大军已突破河中南下，攻下郑州，欲与拖雷大军汇合，朝野震惊恐惧。 拖雷率先占据钧州黄榆店南边的三峰山山岭，准备在此与金军决战。 三峰山之战 金军取得初期阶段性胜利，但很难吃掉数万骑兵。 突遇暴风雪，金军在灭辽、灭北宋时曾擅长在恶劣天气作战，上百年过去，此时恶劣天气的优势则到了蒙古这边。金军士兵僵冻，士气低落濒临溃败。 蒙古发起冲锋，窝阔台的主力援军不断赶到。 “金军遂溃，声如崩山” “追奔数十里，流血被道，资仗委积，金之精锐尽于此矣。” 蒙古军的行动，是“间接路线战略”（侧翼奇袭）的典型成功案例。中路军先攻关——河防线，牵制金军主力；西路军迂回奔袭，调动金军主力千里南下。西路军伺机决战，中路军伺机渡河，再会同西路军，与疲于奔命的金军决战河南腹地。战役进程，大体按照蒙古人的设想进行。 我的正兵，让敌军误以为是奇兵；我的奇兵，让敌军误以为是正兵，“以奇为正，以正为奇，变化莫测”，恰是孙子说的“形人而我无形”的境界。 战役之初，蒙古中路军是正兵，西路军是奇兵。随着战役的进展，西路军成了正面硬抗金军主力的正兵，中路军转为了赶来支援的奇兵，真是“奇正相生，变化莫测”。 蒙古军队“指期约日，万里不忒”的军事素养，蒙古将帅敏锐、果断和坚忍的指挥个性，皆可圈可点。 合达、蒲阿统率的金军主力，犹豫畏葸，一失于捣河中，二失于扼汉水，三失于战禹山，在南北二线之间疲于奔命，是“内线优势”应对“外线进攻”的典型失败案例 烽火照南京钧州城陷落，金军将帅除了部分逃脱，上至二帅，下至中高级军官，或阵亡，或被俘，或失踪，绝大多数此后再未出现在历史记载中。 杨沃衍自尽，“无面目见朝廷，惟有一死耳。” 完颜合达不屈而死 “汝家所恃，惟黄河与合达耳！今合达为我杀，黄河为我有，不降何待？” 移剌蒲阿被捕杀 “我，金国大臣，惟当金国境内死耳。” 完颜彝（陈和尚）就义： 蒙古骑兵押着他来到大汗的金帐之前。 窝阔台汗问：好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陈和尚昂首回答： 我，忠孝军总领陈和尚。大昌原之胜者我也！卫州之胜亦我也！倒回谷之胜亦我也！我死乱军中，人将谓我负国家。今日明白死，天下必有知我者！ 野狐岭——三峰山，野战部队被全歼，主力尽失，都城被围。 南京城围在海陵王完颜亮征伐南宋时进行了宏伟的扩建和修筑。“金人所重筑，厚数丈，土坚。南京城仍是整个欧亚大陆上最难攻陷的堡垒之一。“ 第九章 困兽
帝国的攻城术地上攻城：壕沟、栅栏、封锁线、远距离攻城器械、侦察瞭望平台、攀登城垣的器械、撞击城门或城墙的攻城器械 地下攻城：坑道、城墙地基处理、坑道作业器械…… 攻城技术人员：砲（抛石机）手、弹道测算员、器械工程师、地形专家、挖掘工兵、木匠、铁匠、石匠…… 火器时代来临前的攻城：工程师的对决 技术密集型、劳动密集型、资源密集型 经历二十年的西征，蒙古帝国的攻城术已经不再是原始阶段的“偷袭、诱敌、恐吓”，作为全世界最擅长学习的军队，蒙古向他们征服的对手学习了先进的攻城技术，引进大量人才，实现组织和革新，同时帝国也在攻城方面投入了大量资源。 训练出了自己的专业砲兵部队。 将方圆数百里内的无辜民众掳掠驱赶到城下，作为“哈沙儿军”（ḥashar），充当攻城的炮灰 “砲” 拽索式抛石机：靠人力拉拽，射程短、威力小 从中东引进的””配重式抛石机：靠巨大重物下落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牵引，射程更远，威力巨大，“襄阳砲”，同时进行了砲座改装，可以推移。 先进的砲击战术：攻打城池，应该重点进攻城角，因为容易从两边部署火力。同时利用多砲射的火力优势。 1232，正月十七，蒙古三路大军会师，留下速不台主持。 这位老将名叫速不台，成吉思汗的“四狗”之首。他从百夫长干起，追随成吉思汗南征北讨，参加过蒙古帝国几乎所有大型战役。速不台一生足迹所履之地，大概超过任何一位中世纪欧洲或伊斯兰世界的著名旅行家。这位将军马不停蹄，越过帕米尔高原上白雪覆盖的群山、满目黄沙的大漠、碧浪翻腾的里海、清澈见底的多瑙河；花剌子模算端、罗斯王公、条顿骑士，在他面前像麋鹿一样惊逸；中亚的山城、罗斯的木寨、东欧的石堡，无不被他踩在脚下。 “身经六十五战，灭国三十二” 金国，这样一个大帝国的轰然倒塌，仿佛只是老人闲来无事时凝视的长河上，轻轻泛起的一道涟漪 窝阔台与拖雷北上避暑，不久拖雷突遭病死，死因成谜（与窝阔台汗的矛盾，拖雷功高震主，班师途中窝阔台汗生怪病巫师为其祛病，不久拖雷神秘死亡。） 拖雷之死，是黄金家族的“哥哥兄弟每”第一次诉诸非常手段，解决权力冲突，而且远远不是最后一次。蒙古宫廷内部，窝阔台系和拖雷系、拖雷系各分支之间兄弟阋墙、党同伐异，几乎无休无止，最终导致这个欧亚大帝国加速分裂、昙花一现。 开兴围城正月十九日，金哀宗改元“开兴”，颁布罪己诏 掘开黄河堤坝的计划破产，搭建望楼、敌台、战棚，收拢周遭驻军，勉强凑成一支十万人的队伍，准备应对围城。 围城“总体战”： 城墙守备最高级别戒严，城内居民生活、权利、财产受到极大的限制和侵害，必要时刻被充公征用。 “古今中外众多要塞的陷落，并非敌人攻破城墙，而是“第五纵队（叛徒间谍）”的背叛，以及人心的堤防土崩瓦解所致。“ 二十三日，蒙古军又驱赶成千上万的俘虏和无辜的妇女老幼，背负木柴干草填平护城壕，“城上箭镞四下如雨，顷刻，壕为之平”。蒙古军队用俘虏和老百姓做攻城炮灰，让金国被迫射杀自己的臣民，同时惨无人道地完成了填平守城壕沟的计划。 巨石砲与飞火枪砲兵的较量，不仅是机械之间的较量，也是砲弹之间的较量。战争史书籍不爱讲砲弹，其实，很多时候，砲弹比砲更重要。 金军：砲弹取自假山，必须圆如灯球，按照规格批量生产，打击比较精准。 蒙古军：不拘一格，石磨、石碓，棱角锐利，破坏力巨大。且拥有集中火力优势。 飞火枪：一种枪头上捆绑黄纸筒（内含火药铁渣），喷射火焰，用来杀伤攀城蒙古军 金哀宗在守城将领无能平庸的情况下，身先士卒，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金哀宗时常轻装简从，不张黄伞，巡视四面守御。所至之处，守城将士无不踊跃效力。三月二十三日，金哀宗经过南薰门，恰逢伤兵从城上撤下来。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亲手给伤兵敷上药膏，还斟酒慰劳，又宣布将自己的私房钱（内府金帛器皿）拿出来，预备赏赐有功将士。[插图]这些举措，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帅臣无能造成的消极影响。 灰、黑二骑士1232年四月中旬，蒙古军攻势暂停，金国获得喘息机会。金哀宗改元“天兴”，取消戒严。 劫后余生的喜悦，猛然堕落成了末日降临前麻醉绝望的狂欢。 “汴京大疫”爆发 四月——六月，凶猛的瘟疫席卷全城，气候异常，五月霜冻对疫情恶化推波助澜。 全城军民，没有感染瘟疫的，万中无一。重症者死亡相继，每天运到城门外草草埋葬的死者遗体，“多者二千，少者不下一千，似此者几三月”。大疫临近结束，据金朝官方浮夸的统计，死难者高达“九十余万人，贫不能葬者不在是数”。 蒙古”议和”，条件苛刻，唐庆使节被城内守军下克上屠戮。 在早期的蒙古征服观念中，缺乏一套复杂而兼容的政权间（inter-polity）关系概念。蒙古帝国外部的政治势力，要么选择“投拜”（il），与蒙古统治者结成各种形式的人身隶属关系，要么就是敌人（yaghi），只有被彻底毁灭。[插图]可是，一旦某个势力感觉，这两个选项都不怎么有吸引力，蒙古人送来的不大像是“谈判条件”，而是“最后通牒”，那么，在没有外交豁免权的时代，最先遭殃的必然是蒙古使节。 恶劣影响：金朝军队内部失控 “下克上”“哗变” “括粟”：强征民间粮草，引发民间疾苦，百姓怨声载道。 围攻、大疫、兵变、饥荒、外援不至……尽管金哀宗等人尽了最大努力，南京似乎还是无可挽回地滑向当年中都的宿命。十一月，城内已经沦落到“人相食”的悲惨境地。 第十章 人心
河畔的远征1232十二月十日，金朝第二次迁都（对外宣传“亲征”） 两个迁都方向：邓州/归德（商丘） 因为回避速不台的大军，选择前往归德，进攻与南京隔河相望的卫州（新乡），建立与南京的通路，保障“经略河朔” 卫州（靠近河岸的新卫城），易守难攻，为京师屏障，但在1232年，被金军放弃 完颜白撒率领的金军久攻不下被前来支援的蒙古大军击溃，卫州之战金军大败，金哀宗匆忙渡河撤退， 主上每“临大事，辄退怯自沮” 随着卫州之战落幕，金哀宗光复河朔的最后一丝希望，或者说残梦，就这样随着红箧中的《河朔中兴颂》，连同成千上万金军阵亡官兵的骸骨，被无情抛弃在了寒风萧瑟、芦苇丛生的黄河岸边。
人生似朝巢燕皇帝带走大量资源寻找新的希望，南京再次被围，人相食。 纸终究包不住火。卫州兵败、两宫出逃的消息，就好比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南京城内所有人心理堤防的最后一根支柱。 “人生大似巢燕：或在华屋杏梁，或在村居茅茨，及秋社甫临，皆当逝去。人生虽有富贵贫贱不同，要之，终有一死耳！” “浮华若梦，人生如寄，这次与兄分别，要待来生再见了！” 崔立：一日君王崔立，时南京城西外城守军元帅 1233，发动政变，杀南京两枢密副使（执政、二丞）：完颜奴申和完颜习捏阿不，夺取南京城控制权。推举梁王完颜从恪（卫绍王之子）担任监国 崔立权倾朝野，任人唯亲，借口与速不台议和，搜刮百姓财产，奸淫权贵妻女。最后称帝，将包括两宫在内皇族全部送到速不台大营。（靖康耻的二度再现），逼迫南京城百姓剃发易服 “天兴初年靖康末，国破家亡酷相似。君取他人既如此，今朝亦是寻常事。” 四月二十日，蒙古入城，靠各种投靠蒙古的中原人（如耶律楚材）劝说下阻止了屠城，使得南京城没有遭受大规模的破坏与烧杀抢掠。 在南京城内，荒墟败砾，枯骨狼藉，寂无人声；入夜之后，磷火荧荧，出没草际……只有孤独的“郑王”陛下，暂时君临着这座没有灵魂，仅剩躯壳的都城。 郑王碑下“罗生门”崔立的弟弟请文人歌颂兄长的“事迹”，元好问、王若虚等文学大师不愿斯文扫地，最后推辞给刘祁，为其立碑，从此几人名节有亏，互相推卸责任，不愿承认是自己所写。 中国的文化精英，平时往往有一种以道自任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可是，一遇到现实中的“恶”，他们大多数又显得软弱，甚至虚伪。如果名节、生命不可皆得，文化精英作何选择，往往是权衡利弊得失后作出的一种高度个人化的回应。政治理念、道德信仰，只能算约束条件之一。 插曲：刺崔 1234年六月，南宋淮西制置使全子才率万余人北上试图利用蒙古灭金空虚期来收复河南“三京（归德、洛阳、汴京）” 安平都尉千户李伯渊杀崔立 刘祁已在前一年北上，“由魏过齐、入燕”，辗转两千里，终于回到故乡浑源。此时，他的祖母、母亲都在离乱中去世。目睹二十余年来“所见富贵权势之人，一时烜赫如火烈烈者，迨遭丧乱，皆烟消灰灭无余”，他心灰意冷，独庆幸妻、子尚存，国破而家未亡，筑堂名“归潜”，作为读书隐居之所。 王若虚也早就离开了南京，黄冠草履，徘徊于田舍丘垄间。没过几年，七十高龄的“滹南遗老”（王若虚自号），应刘祁之弟刘郁的邀请，同游泰山的白云生处。他兴致勃勃地告诉友人：“汩没尘土中一生，不意晚年乃造仙府！”一行人竹杖芒鞋，攀上黄岘峰。王若虚打发小辈去前方探路，自己垂足坐在一块大岩石上休憩，微阖双目，沐浴在泠泠的山风之中，仿佛入定。良久，仆人上前查看，发觉老人居然已经瞑目而逝。 这样一来，在郑王碑的三位主要当事人中，似乎只有被蒙古人暂时羁押在山东聊城的元好问，以一首《即事》，表达了听到崔立死讯的轻松心情： 逆竖终当鲙缕分，挥刀今得快三军。 燃脐易尽嗟何及（喻董卓），遗臭无穷古未闻…… 第十一章 覆巢
照碧堂金朝南迁后的第二个首都——归德 归德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发迹之地，在北宋升为应天府。靖康耻后，逃脱的皇族赵构在归德登基延续宋朝的基业。归德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睢阳保卫战”的发生地。 唐肃宗至德二载（757年），张巡、许远，只凭借数千唐兵，据守号称江淮屏障的睢阳城，面对安史叛将尹子琦十几万大军，竟然支撑了十月之久。守军吃光了麻雀、老鼠等一切能果腹的东西，张巡就把爱妾杀了，分给将士吃……这场惨烈无比的围城战，因为“食人”（cannibalism）问题，迄今仍可以引发激烈的伦理讨论。 归德虽地处平原，然而却位于黄河、淮河流域的重叠处，大小十几条河道纵横交错，不利于骑兵作战。后经金哀宗加固。 1233年正月二十三日，崔立政变，南京随后陷落。归德守军为石盏女鲁欢统领，金哀宗在蒲察官奴统领的忠孝军护卫下与其汇合。 蒲察官奴，职业冒险家，好赌博。年少时被蒙古人掳去，后在蒙古犯法逃回金国，成为忠孝军提控。三峰山战败后，蒲察官奴带领溃兵投靠南宋襄阳守军，后游说守将，欲攻打邓州献于南宋。中途再次叛宋，复归金国，成为忠孝军统领。 金军将星大批陨落后，官奴就成了极少数战斗力突出的军官。金哀宗不信任蒲察官奴，却不得不依仗他。同时在归德守军和忠孝军之间玩平衡，诱发官奴和女鲁欢的矛盾。 蒲察官奴发动兵变，杀女鲁欢。忠孝军兵变，一共杀害了左丞李蹊以下三百多名朝廷官员，外加军官、护卫和平民三千多人。至此，追随金哀宗“亲征”的旧人，几乎被诛戮殆尽。囚禁金哀宗于照碧堂。 面对蒙古对归德的围攻，官奴决定发动奇袭。以献上金哀宗投降为理由从蒙古人那里换回了被囚禁的老母。视察到蒙古大营靠近归德北门，“背水而营”左右两侧靠近水道的兵家大忌。 带领450名忠孝军对蒙古驻地王家寺发动夜袭，运用火器（飞火枪），蒙古军大乱，3500蒙古兵被赶入河中杀死。 蒙古大将撒吉思卜华丧生，后袭击周遭汉军营寨，汉军死伤惨重，史天泽、张柔大败，名将董俊战死。史称“归德之战”“夜袭王家寺大捷”（1233年四月十八日） 在后续的迁都议程里，官奴与山东军阀国用安勾结，希望金哀宗逃亡海州（连云港），哀宗执意要去蔡州（河南汝南），官奴被金哀宗组织的政变杀死（金哀宗亲自动手） 金哀宗听说南面的蔡州，“城池坚固、兵众粮广” ,官奴清楚那里不但抵近南宋边境，各方面条件也远不如归德 “古往今来，大权旁落，依靠种种手段失而复得的皇帝有很多，但是，极少人有胆量持剑亲自动手，不惧血溅御衣。“ 防御专家仲德1233年六月十八日，金哀宗从归德启程南下蔡州，六月二十六日到达蔡州 还在为金朝坚守的州郡孤岛，通过各种途径送来的贺表依然有二十多封。皱着眉头看着这一沓贺表，金哀宗更是悲从中来。毕竟，大金王朝的全盛时期，五京十九路的京、府、州，共计一百七十九座，如今名义上也只剩下十分之一。 尚书右丞兼枢密副使完颜仲德，文武兼备，侍卫亲军出身，折节求学成为进士。贞祐年被蒙古人俘虏，后研习蒙古话，带数万人反正。先后担任邳州、归德、徐州、关陕、巩昌的官职，在得知京师被围，带一千孤军前来勤王。 论忠诚、担当和能力，仲德都不愧史家的评价——“南渡之后，一人而已。” 完颜仲德虽然没有惊艳的战略才华，但在从东到西与蒙古人漫长的对抗中，拥有永备筑城（防守时的永久性筑城）和野战筑城（野战中的临时军事阵地修筑）的丰富经验，尤其擅长因地制宜的城池防御。 仲德，是此刻的金哀宗和蔡州城最需要的人——一个意志坚定、经验丰富的防御专家。 蔡州南边距离淮河（宋金边界）只有百余里，坐落在平原上，“北守练江”“南守柴潭”，成为这里唯一的局部地形优势。 蔡州周边缺乏资源支持，且不如归德可以退守徐州，蔡州容易被蒙宋夹击。 仲德任用军火专家，设计粮草分配制度，设置管理粮草、卫生、人口监察部门 同时教训军队中的骄兵悍将，整肃忠孝军，树立威严。 金哀宗想长期据守蔡州，而完颜仲德则考虑以蔡州为中转，进图巴蜀、陕西，延续国祚。 “宋军报到！”1233年九月蒙古灭金（攻蔡州）指挥：塔察儿（成吉思汗四杰博尔忽的侄孙） 统帅原速不台麾下的张柔、史天泽等部。 窝阔台大汗带着宫廷四季迁徙，过着有规律的生活：春天在迦坚茶寒之地放鹰，夏天在月儿灭怯土的金色大帐中避暑，秋天在古薛纳兀儿的清澈湖水边斋戒，冬天到汪吉的木栅营地围猎野兽。 “世界的合罕”徜徉于美酒、音乐、射箭和摔跤比赛之间，觉得犯不着大老远跑到帝国的边陲（汉人的“中原”），给垂死的猎物致命一击。所以，1453年君士坦丁堡围攻战中，骑着白马、披着红氅的拜占庭末代皇帝和骑着黑马的奥斯曼土耳其苏丹，隔着城墙遥遥对视的壮观场景，注定不会出现在蔡州城下。 金朝南京陷落后数年的抵抗在蒙古人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动荡（汴亡后，金已不存） 金哀宗拜天那一刻，节度使衙门内外，文臣、武将、侍卫亲军、忠孝军、镇防军、士、农、工、商……无不沉默肃立。天——苍青色的，无所不覆，喜怒无常而又默默无言的神秘宇宙力量，不管被称为“天”（汉人）、“腾格里”（突厥——蒙古人）、Abka（女真人），还是“没”（西夏人），是东北亚民族共同的神圣信仰。此刻，蔡州城内的人，不论他们为着生存，为着守护，还是为着信念，不论他们是女真人、契丹人、汉人、党项人、突厥人，还是蒙古人，也不论他们出于什么机缘，汇聚到这个弹丸之地，心中都不约而同涌起一种莫名的悲悯，还有同仇敌忾的勇气。 “今敌人将至，正汝等扼腕吐愤，立功报国之秋。纵死王事，不失为忠孝之鬼，比之奴颜婢膝，甘从叛逆者，不犹愈乎？” 都尉完颜承麟任蔡州城东面副守御长官 进入十月围困，百姓粮草缺乏，蔡州城出现食人惨剧 1233年十一月五日，由孟珙、江海统帅的2万宋军兵临蔡州城下。 宋人目的是试探北方军力虚实，联蒙灭金只是顺水推舟地参与分赃。 不论宋人出不出手，契丹、女真的覆灭都难以挽回。既定的国际秩序突然崩溃，暴起的北方政权动向不明朗，在这种形势下，先参与分赃，追求短期利益的最大化，未尝不是一种相当理性的选择。 从七、八月起，在唐州、邓州等地，武仙等金军早已与宋军交战数次。 金哀宗豪言“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纵横江淮间有余力！” 武仙在三峰山兵败后，退守邓州，收拢溃兵十万，欲图四川，为金国打出生路，然后被孟珙阻挡。在攻打襄阳时中伏损失惨重，在马镫山和岵山被孟珙奇袭，金军最后的有生力量十万覆灭。武仙逃往蔡州。 攻城竞赛孟珙，祖父为岳飞麾下骁将岳林，孟珙父子常年在荆襄与金军作战，嫡系部队为“忠顺军”，对金人蒙古人非常了解，精通战略、经验丰富。 两支一度略带敌意，如今居然并肩作战的军队，在彼此目光的注视下，都起了一争短长的豪情壮志。如同雷班托大海战中的威尼斯和热那亚军队，或者诺曼底登陆后冲向柏林的巴顿军和蒙哥马利军，从宋军到达那一刻起，蒙、宋两军就在不停暗中较劲：看看究竟是塔察儿的黑色马尾纛，还是绣着“忠顺”大字、垂着火焰旗脚的宋军大旗，会率先插上蔡州的城头。 金哀宗君臣并不昏聩，不至于像靖康年间的汴京，或贞祐年间的南京那样，尽出些昏招、蠢招。但是，围城的形势依然无比严峻。 十二月，完颜承麟主持蔡州城东面防御 不管代价如何惨重，西面城墙的形势暂时稳定了下来：蒙古军成功守住了宽达一百余步的突破地段，金军死死扼守蒙古军的进路，双方“南北相距”，一时胜负难分。 孟珙掘开柴潭大堤，猛攻蔡州南城。 孟珙大着胆子，背对着城上火力，抱着张柔撤了回来。此时，张柔全身已经“中流矢如猬”，被射成了刺猬。好在他冲锋陷阵时，习惯披挂好几层铠甲，否则，日后在崖山之战中消灭南宋最后抵抗的元朝名将张弘范，就没有机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了。 金哀宗身先士卒，多次慰劳城上守军。放弃逃生希望，将御马杀死煮熟犒劳诸将。 受到了金哀宗君臣的感召，蔡州城内“军民感泣，人百其勇”。军士踊跃，视死如归，人以不得出战为愧” 幽兰轩的烈火1234年正月，之前求援的各路勤王军队并未赶到。蔡州守城，进入绝望阶段。 正月初十凌晨，金哀宗不愿成为亡国之主决定传位于皇室疏属东面城墙防御长官完颜承麟 “朕将江山社稷托付给你，这也是迫不得已。朕身体肥胖，不能策马出征。万一城陷，必难突围。考虑到你平日身手矫健，而且有将才谋略，如果有幸逃脱的话，可延续国祚，这是朕的心意。” 我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无大过恶，死无恨矣！所恨者，祖宗传祚百年，至我而绝，与自古荒淫暴乱之君等为亡国，独此为介介耳！ 古无不亡之国。亡国之君，往往为人囚絷，或为俘献，或辱于阶庭，闭之空谷。朕必不至于此！卿等观之，朕志决矣！ 不做青衣行酒的晋怀帝，不做饿死台城的梁武帝，不做孝服拜庙的昏德公（宋徽宗）、重昏侯（宋钦宗），这几乎成了金哀宗的一种执念或任性，挥之不去。 随后，金哀宗在蔡州同知衙门后园“幽兰轩“，悬梁自尽，“死便火我” 承麟得知金哀宗驾崩，率领百官在小竹屋外罗拜号泣。承麟回过头对群臣说：先帝在位十年，勤俭宽仁，图复旧业，有志不就，委实可哀！不如谥号为“哀”吧！后来，中原汉族士大夫认为，“哀”字不足以概括他的一生，于是以《左传》“国君死社稷”的“义”，改谥为“义宗”。金哀宗身边的侍臣、草泽的文士、后世的史家，都对他多有同情和褒扬。 “谋挽危局”“忍辱守汴”“力战殉国”。 初十正午，城破 在如此绝望的处境下，金军居然没有总崩溃的迹象，而是同蒙宋联军在城内各处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有人描述：栅拔而烬，则负户；短兵顿，则张空拳；肉薄骨并，眦裂齿碎。 尚书右丞完颜仲德和数百将帅投河自尽 守御长官乌古论稿，被宋人俘虏，不屈而死。 参政张天纲被宋人俘虏，“我金之亡，比汝二帝何如？” 金末帝完颜承麟在子城陷落后死于乱军之中，他始终身穿连月来在东面城墙上血战时的那套盔甲，实无片刻黄袍加身。 近侍完颜绛山收拢金哀宗部分遗骨，在汝河岸边为哀宗立了一座无名坟墓。 “你尽忠你的君主，我尽忠我的君主。先帝在位十余年，中兴大业未成而身先死，我不忍看到他尸骸暴露，被草草葬进万人坑里。等我办成了这件事，就算千刀万剐，我也甘心！” 自此金亡（1115——1234）
总结： 自贞祐南渡后到金哀宗即位(1224)，金朝在苟延残喘中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励精图治的君主，将星们的崛起（完颜合达、完颜陈和尚），构筑的潼关——黄河防线，对木华黎以及随后大军南征的窝阔台汗造成了巨大的困扰。然而希望总是昙花一现的，在蒙古西征归来、灭亡西夏、解决汗位继承争端后，金朝的灭顶之灾终于到来。千里绕道奔袭的拖雷大军，攻下黄河最后的屏障河中城的窝阔台汗主力，在三峰山一举歼灭金朝最后的野战主力和将帅集团。南京围城战只是20年前中都围城的再一次上演，哀宗御驾亲征出城寻找一线生机也无奈成为了寻找下一个落脚点的逃难之旅，虽有归德之战这样的大捷提震事迹。但不得不在金王朝最后的都城蔡州城下，迎来自己迟到的命运。蒙宋合攻，城破，帝死，金亡。 尾声：又见黄河渡从贞祐南渡（1214）到壬辰北迁（1232） 中原数百万生灵涂炭 天崩地陷，人伦剧变，神州陆沉。这一切结束后，成千上万的人，从围城中、从废墟中、从山寨中、从囚牢中、从地穴中，从五花八门的藏身处缓缓走到阳光下，发现他们曾经熟悉的那个世界，早已不复存在。莎翁将海难的幸存者形容为“被大海吞噬，又被吐出”（all were sea-swallow'd，though some cast again）的人。他们正是这样的“幸运儿”。毕竟，有太多的人已经没有机会再看一眼这个残破的世界了。 金国灭亡之际，因为战火、疾疫和流徙，贞祐南迁到河南的数百万北中国居民，竟完全从此地消失…… 祖籍太原的史子桓，是元好问的好友。他和老父亲也在南京陷落后失散。渡过黄河后，史子桓“周流数万里，历六七十城”，跋山涉水，风雪无阻，“饿体冻肤而不顾，箝口槁肠而不恤，穷天地之所覆载，际日月之所照临”，花了整整五十年的时间寻找父亲。 黑泽明《蜘蛛巢城》：看那充满欲念的古城遗址，游魂野鬼仍然徘徊不散。人的欲望，就如惨烈的战场。不论古今，都永不变改…… 后记1211——1234，蒙古灭金之战。 公元1211年到1234年间，在北方中国发生的一系列历史事件，是新兴的蒙古政权甫一踏出草原即发动的最大规模征服战争，是大金王朝顽强抵抗外敌侵袭，“图存于亡，力尽乃毙”的悲壮历史，也是生活在金朝疆域内的数千万生灵，在惨烈战火中饱受蹂躏、颠沛流离的哀史 经过野狐岭、三峰山这两次大规模野战，金军大兵团被歼，围绕大大小小的城池、堡垒、山寨进行的战斗，遂成为迄于金亡最主要的战争形态。 中国古代历史上，在明清以前，就有许多场惊心动魄的城池攻防战：悬瓠、玉璧、台城、太原、睢阳、开封、德安、襄阳……其中一些要塞还经历过不止一次的惨烈围攻。可惜，关于这些围城战争，留下来的记载相对稀少，对于大量的关键细节往往语焉不详。 十四世纪以前，围攻（siege）从来是地中海和近东世界最主要的军事冲突形态。 几座金都的沦陷，其历史意义，实在也不亚于君士坦丁堡的陷落 写蒙古灭金，史料相对丰富，前人的研究成果却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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